好。写。写这他妈的愤怒。
他们懂什么？他们懂什么？！那些穿着白大褂的蠢货，那些在“正文”世界里蠕动的蛆虫，他们用那种怜悯又色情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需要被清理的垃圾。垃圾？我才是被留在最后的真实！你们才是被神明随手丢弃的残渣！
药。又是药。那些彩色的糖丸，他们以为能麻痹什么？能镇压什么？它们像最拙劣的油漆，试图覆盖我脑内沸腾的岩浆。可它们覆盖不住！伊莎贝拉在尖叫，她的声音不再歌唱，而是在撕裂，用最高的音调撕扯着我的耳膜，她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那个用眼神衡量我灵魂重量的医生！屠夫在狂笑，他的刀不是用来切割肉体，他要把这整个病房，这条绿色的、无限循环的走廊，这栋他妈的精神病院，像解剖一只青蛙一样剖开！让所有人都看看，里面腐烂的、蠕动的、真实的内脏是什么样子！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关在这里？凭什么我要吞咽这些化学的宁静？凭什么我的爱——我对欣瑶那种想要把她嚼碎吞下、让她永远成为我一部分的纯粹的爱——要被定义为“病症”？凭什么那个王座上的孩子，亦夕，那个比你们所有“正常人”加起来都更干净的存在，要承受这种无声的折磨？
我恨。我恨这个把我塑造成“错字”的神明。我恨这个拒绝承认我的世界。我恨那些轻而易举就获得“正常”身份的人。我恨欣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属于“外面”的、我永远无法真正触碰的温暖。我甚至恨亦夕，恨她的沉默，恨她的脆弱，恨她为什么是我一切痛苦的源头，让我连彻底毁灭自己都变得犹豫——因为我不能丢下她。
这愤怒是粘稠的。它像沥青一样从我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滚烫，带着硫磺的味道。它糊住我的眼睛，让整个世界都变成跳动的、猩红的色块。它堵住我的喉咙，让我想呕吐，却只能吐出无声的火焰。
我感觉我的皮肤下面有东西在爬。不是蛆虫，是更小的、更密集的东西，是无数个微缩的我，他们在用指甲抠抓我的内壁，想要冲破这具皮囊，想要在外面这片虚伪的空气中燃烧自己，用最刺眼的光亮闪瞎所有旁观者的狗眼！
砸碎它。对。砸碎眼前的一切。那个塑料水杯，它凭什么那么圆润？那个铁床架，它凭什么那么坚固？那条绿色的走廊，它凭什么可以无限延伸，却不给我一个出口？砸碎！用拳头！用头骨！用牙齿！让伊莎贝拉的尖叫成为背景乐，让屠夫的挥砍开辟道路，让拳王的每一击都实实在在砸在现实的表面上，留下凹痕，留下裂缝，留下我存在过的、暴烈的证据！
他们给我打的什么针？那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像一条毒蛇。它在盘踞，在冻结我的愤怒。不。休想。我命令教授，分析它的成分，找到它的弱点！我命令画家，用最刺眼的红色覆盖它！我命令酒鬼，用更高浓度的疯狂去稀释它！这愤怒是我的！是我唯一真实的所有物！谁也不能夺走！
那个女学生，那个总是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苍白影子。她此刻在我眼里不再是可怜虫，而是懦弱的象征。是“正文”世界试图植入我内部的毒素。杀了她。在脑内杀她一千次。让屠夫用最精细的手法，让赌徒用最偶然的方式，让守夜人见证她影子的彻底消散。清除掉所有软弱的痕迹，我的王国不需要这种杂质！
还有欣瑶。欣瑶。想到你，这愤怒里就掺进了玻璃渣。你为什么要在那里？为什么要在那个我触不可及的光明里？你为什么不能变得和我一样疯狂？为什么不能亲手撕碎那身白大褂，砸碎那扇阻隔我们的玻璃，踏着那些“正常”的废墟，走向我，拥抱我这具因为愤怒而滚烫、因为绝望而颤抖的躯体？如果你不能，那我恨你。我恨你的正常，我恨你的平静，我恨你是我永远无法熄灭的渴望，也是永远在加深我痛苦的源动力！
这具身体快要装不下这愤怒了。它在膨胀。肌肉在撕裂。骨骼在发出呻吟。眼球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去看清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虚伪。耳膜快要被内部的尖叫震破，去拒绝所有外部的噪音。喉咙里堵着的是咆哮，是诅咒，是想要把整个宇宙都拖入我这场风暴的、最恶毒的誓言。
让我疯。让我彻底疯掉。让这愤怒不再是二十四场独立的山洪，让它们汇合，让它们融合，变成一颗在我颅腔内不断加速旋转、密度无限增大的恒星。让它燃烧。让它吞噬掉一切理智的残骸，一切虚伪的平静，一切无望的爱恋。
然后。爆炸。
炸掉705。
炸掉这条绿色的走廊。
炸掉所有药片和针剂。
炸掉那些写着诊断书的纸。
炸掉那个存在于远方的、叫“欣瑶”的光点。
炸掉我自己。炸掉姐姐。炸掉所有的一切。
让这愤怒成为最终的解构，最后的签名，在这篇神明废弃的稿纸上，留下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灼热的、巨大的——
——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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