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门在萨维利面前无声滑开,那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腐殖质气味扑面而来。
“?!”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橙色的眼眸在短暂的调整后迅速适应了室内的幽光——从囚犯身上的锁链中隐隐透出的。
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纤细的身形。那是一种空洞的、机械的笔直,就像一具被摆好姿势的人偶,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干了。
“……”
萨维利啧了一声,大步走进去,靴子踩在冰冷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在埃里克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喂。”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禁闭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还活着吗?”
埃里克没有反应。
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萨维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蹲下身,粗暴地用手拨开埃里克额前的乱发,强迫他抬起头。
……
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暴露在光线下。
玫红色的眼眸半睁着,瞳孔涣散,整张脸上除了令人心惊的美丽,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
“埃里克。”萨维利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看着我。”
依然没有反应。
萨维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她知道跟一个被药物和黑暗能量双重控制的人讲道理是狗屁不通的,但有些话她必须说。
“听着,我不知道梅特给你灌了什么鬼东西,也不知道桫椤对你做了什么。”
她的语速很快,像在发射子弹。
“但你现在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给我看?给梅特看?还是给那个还在宿舍里哭得快要死掉的小爱看?”
最后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触碰到了某个被深锁的开关。
“……”
埃里克涣散的瞳孔几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非常细微的变化,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但萨维利捕捉到了。
她立刻抓住这一点松动,继续用那种尖锐的、毫不留情的声音说下去。
“你知道那个笨蛋现在什么样吗?”萨维利盯着他的眼睛。
“她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你。宿舍,教室,图书馆,甚至跑到梅特那个恶心人的心理咨询室。一天发几十条信息,打几十个电话,缠着陆心岚问你的下落。”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但更加清晰。
“我昨天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天台上,抱着腿哭。哭得整个肩膀都在抖,哭得喘不上气,哭得就差从楼上跳下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埃里克被药物麻痹的意识深处。
“?!”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不是之前那种细微的颤抖,而是剧烈的、几乎无法控制的震动。手腕因为突然的挣动而被锁链勒紧,传来清晰的痛感。
……
萨维利看到了他眼中的变化——那片死寂的空洞开始碎裂,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涌上来。
痛苦,恐惧,还有铺天盖地的愧疚。
“她以为你死了。”
萨维利继续说道,声音中透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以为你彻底不要她了,以为她把你弄丢了,以为那天晚上的拥抱和亲吻都是假的,以为你说的‘放心’是在骗她。”
“她拿着那张卡牌——那是她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为了保护像你这样的人拼命夺回来的东西——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她向前倾身,眼眸在光线下亮得惊人。
“埃里克,是她对不起你吗?还是你对不起她?你在这里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任由梅特给你注射那些鬼东西,任由桫椤把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她呢?她就活该为你哭到崩溃?活该因为你把自己折磨成那样?”
“……”
埃里克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玫红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无法掩饰的情感波动。泪水开始积聚,带着温度,带着痛苦,带着清醒的绝望。
“那个被你害惨了的笨蛋。那个被你伤害过,却还是选择相信你、亲吻你的白痴……”
“那个现在因为你,快要活不下去的人。”
她站起身,双手环胸,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埃里克,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视。
“所以你现在给我摆出这副死样子干什么?梅特让你注射药物你就注射?桫椤把你关起来你就乖乖待着?”
“你是人吗?埃里克?你还有心吗?还是说那颗心早就被梅特和桫椤挖出来喂狗了?”
……
这些话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埃里克脸上。
感觉到那些药物造成的麻木感正在被剧烈的情绪冲击撕开裂缝。感觉到桫椤的控制在因为他意识的剧烈波动而出现松动。
“我...…”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泪水不断滑落。
“我什么我,那你倒是做点什么啊!”萨维利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禁闭室里回荡。
“就在这里跪着等死?等着梅特下次来给你注射更多药物?等着桫椤把你彻底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然后让小爱抱着你的尸体或者你的空壳继续哭?”
她弯下腰,抓住埃里克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你给我听好了,埃里克。我不管你和桫椤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也不在乎梅特对你做过多少令人作呕的事情。”
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刃。
“但那个笨蛋,她是真的在乎你。在乎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在乎。”
“……”
萨维利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所以,你给我振作起来,把这场戏演到最后一刻,活着回到她的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等死的样子。”
她松开手,直起身,转身走向门口。
禁闭室重新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