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光透过窗棂，洒满厢房。妙暻风自混沌痛楚中挣脱，率先醒来。意识回笼的刹那，便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目光扫过，却在不远处定格。
夏莞夜并未安寝，而是斜倚在他榻边的椅子上，螓首微侧，靠着冰凉的椅背，竟就那般睡着了。晨光熹微，勾勒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丽的侧颜，长睫如蝶翼，在眼下投下浅淡阴影。她呼吸清浅，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几缕青丝散落颊边，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难见到的柔弱与静谧。
妙暻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总是冷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眸子，此刻竟有些移不开。他见过她冷静施药的模样，见过她临危不乱的神色，也见过她强作镇定的倔强，却独独未曾见过她这般毫无防备、恬静沉睡的样子。一丝极陌生的情绪，极快地从他素来冰封的心湖底掠过，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分明。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或许是晨间的凉意，夏莞夜眼睫微颤，悠悠转醒。甫一睁眼，便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微微一怔，瞬间清醒，立刻坐直身体，下意识地理了理鬓角，恢复了一贯的端庄疏离，只是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你醒了？感觉如何？”她移开视线，语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无碍。”妙暻风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淡，也撑着手臂试图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夏莞夜见状，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两人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老仆恭敬的声音：“贵客可醒了？庄主命老奴送来干净衣物，并备了早膳，请三位至花厅用膳。”
送来的衣物是两套崭新的锦袍，一套玄青，一套月白，用料讲究，针脚细密，显然是精心准备。
夏莞夜拿起那套月白女装，触手柔软，心中却是一沉。方梧此举，看似周到，实则步步紧逼，这“夫妻”的戏码，需得更逼真才行。
她转身，见妙暻风已自行起身，正拿着那套玄色男装，动作间因伤口而略显凝滞。夏莞夜犹豫一瞬，终是走上前去，低声道：“你身上有伤，我……帮你。”
妙暻风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夏莞夜避开他的视线，只伸手帮他展平衣衫的褶皱，小心翼翼地替他穿上，系好衣带。她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他胸前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结实的肌理和温热的体温，自己的指尖却微微有些发凉。整个过程，两人都沉默着，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彼此清浅的呼吸。
更衣完毕，夏莞夜坐到镜前，准备自行梳理有些散乱的长发。却从模糊的铜镜中，看到妙暻风走到了她身后。
“既做戏，便做全。”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说罢，竟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轻柔地梳理起她如瀑的青丝。
夏莞夜浑身一僵，从镜中看着他专注的神情，那双惯常握剑杀伐的手，此刻执着木梳，竟也有种别样的沉稳。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颈侧肌肤，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她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心中却如擂鼓。他梳发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最终，为她挽了一个简单却雅致的发髻，插上一支原本妆奁内备好的素银簪子。
镜中映出两人身影，玄衣冷峻，月白清雅，并肩而立，竟真有几分璧人之感。
“走吧。”妙暻风放下梳子，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澈。
夏莞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叫醒了仍在揉眼睛的徐昧炿。
花厅内，方梧早已等候，见到相携而来的“夫妻”二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尤其在夏莞夜新挽的发髻和妙暻风合身的衣袍上停留一瞬，脸上笑容温和：“贤伉俪昨夜休息可好？仓促间备下些清粥小菜，聊表心意，请坐。”
四人落座。早膳颇为精致。席间，妙暻风虽话语不多，但会自然地为夏莞夜布菜，将她爱吃的几样小点挪近。夏莞夜也低声道谢，偶尔用绢帕轻轻擦拭徐昧炿的嘴角，俨然一副妻贤子孝、夫婿体贴的景象。
方梧谈笑风生，说着山庄附近的景致风物，似是完全信了他们的身份，绝口不再提昨日疑窦。然而，他越是如此，夏莞夜与妙暻风心中警惕越甚。这平静的早餐之下，暗流涌动。
方梧的目光，时不时掠过夏莞夜，那探究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更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遥远的影子。这场戏，对方似乎也沉浸其中，只是不知，他究竟想从中看出什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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