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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魂血窟第二层，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怨念浆糊。光线更加晦暗，只有一些磷火和魂体自身散发的幽光，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和无数扭曲蠕动的影子。这里的魂体，远比第一层更加凝实、强大，并且开始呈现出某种……集群性的凶戾。

圣子刚踏入第二层，甚至还未看清环境，一股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嘶鸣便从四面八方响起！数十只通体半透明、形如夜枭、却长着惨白人脸的“泣魂妖”从阴影中扑出，它们没有实质攻击，但那叠加在一起的灵魂尖啸，足以让寻常魂圣精神崩溃！

几乎是同时，地面剧烈震动，三具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巨剑的“骸骨将军”从血色的泥土中爬起，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沉重的步伐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围拢而来。更远处，还有一团不断变幻形状、散发着混乱与吞噬欲望的“噬魂怪”在徘徊，伺机而动。

圣子血眸一凝，这里的魂体果然棘手许多。他没有丝毫迟疑，双手在胸前结印，灰黑色的魂力奔涌而出——《万魂衍化章》·魂壁！

一道由无数哀嚎魂影交织而成的半透明墙壁瞬间矗立在他身前，泣魂妖的灵魂尖啸撞在魂壁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却未能将其穿透。

而这时，骸骨将军的巨剑已经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斩落！

圣子身影如同鬼魅般侧滑，避开剑锋，指尖灰黑色光芒凝聚，化作数道纤细却无比锋锐的灵魂冰刺，精准地射向骸骨将军眼眶中的魂火！

“噗噗噗！”

魂火剧烈摇曳，骸骨将军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圣子抓住机会，欺身而上，手掌覆盖着浓郁的黑暗魂力，直接插入了其中一具骸骨将军的胸腔，抓住了它核心处那团跳跃的、由无数怨念压缩而成的魂核！

“咔嚓！”

魂核被他硬生生捏碎！磅礴而混乱的魂力爆发开来，却被圣子运转《幽影噬魂诀》强行引导、吞噬！那具骸骨将军瞬间散架，化作一地枯骨。

另外两具骸骨将军和泣魂妖的攻击接踵而至。圣子血眸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周身灰黑色气流暴涨！

《万魂衍化章》·百鬼夜行！

他身后，之前在第一层炼化、收服的数十道怨魂煞灵尖啸着浮现，如同饥饿的狼群，扑向那些泣魂妖和骸骨将军！煞灵与魂体瞬间纠缠在一起，互相撕咬、吞噬，场面混乱而惨烈。

圣子本人则如同战场的主宰，身影在混乱的魂潮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一道强大的魂体被他直接撕碎、或捏爆魂核，精纯的魂力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体内。

他的动作越来越狂暴，血眸中的兴奋与嗜血也愈发浓烈。这种在生死边缘游走、不断吞噬变强的感觉，让他沉醉。

就在他徒手将最后一具骸骨将军的头颅连同魂火一起捏爆，张口吞噬其魂力时，异变再生！

一直徘徊在远处的那团“噬魂怪”，趁着圣子吞噬魂力、心神略有松懈的刹那，骤然发难！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布满利齿的灰色巨网，朝着圣子当头罩下！那巨网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不仅针对魂力，甚至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要将他整个吞噬！

圣子血眸一缩，感受到了一丝威胁！这噬魂怪的实力，已经接近魂斗罗级别，而且手段诡异！

他猛地将刚刚吞噬的魂力在体内引爆，强行撑起魂壁，同时双手向上托举，极致之冰与黑暗魂力融合，化作一道巨大的灰黑色冰柱，狠狠撞向那张巨网！

“轰——！”

冰柱与巨网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冰屑与灰色的怨念能量四处飞溅！噬魂怪发出痛苦的嘶鸣，巨网被冰柱撕裂开一个大洞，但冰柱本身也布满了裂痕，轰然破碎！

巨大的冲击力让圣子踉跄后退，气血一阵翻涌。那噬魂怪受创，却更加疯狂，被撕裂的巨网迅速合拢，再次罩下，速度更快，吸力更强！

千钧一发之际！

圣子血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没有再选择硬撼，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他主动收敛了大部分防御魂力，任由那噬魂怪的巨网将他包裹！

就在巨网合拢、无数利齿即将触及他灵魂的瞬间，他运转起《万魂衍化章》中最为凶险的一式——反噬之种！

他以自身灵魂为诱饵，将一道高度凝练、蕴含着自身意志与黑暗本源的魂力“种子”，直接打入了噬魂怪的核心！

“呃啊啊啊——！”

噬魂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痛苦与惊骇的尖啸！它感觉自己的核心仿佛被植入了一颗燃烧的炭火，那“种子”疯狂地抽取着它的魂力，并反过来侵蚀它的意识！

包裹着圣子的巨网瞬间变得不稳定，忽明忽暗。圣子趁此机会，黑暗魂力全力爆发，如同利刃般从内部将巨网撕开！

他脱困而出，脸色微微苍白，但血眸却亮得骇人。他盯着那团在空中剧烈扭曲、翻滚的噬魂怪，双手不断结印，催动着那颗“反噬之种”。

噬魂怪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体型也开始缩小，最终，化作了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灰黑色的魂力结晶，漂浮到圣子面前。里面封印着噬魂怪绝大部分的魂力和那丝被侵蚀的混乱意识。

圣子一把抓过那魂力结晶，感受着其中磅礴的能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他赢了。

虽然冒险，但收获巨大。

他盘膝坐下，开始全力吸收这颗魂力结晶，同时消化着刚才一连串高强度战斗的感悟。

就在他心神沉入修炼，对外界感知降到最低的刹那——

或许是吞噬了太多强大魂体，或许是刚才与噬魂怪的对抗触及了灵魂本源深处，又或许是那“反噬之种”的施展引动了某种连锁反应……

一股远比在烈阳宗时更加清晰、更加汹涌的记忆乱流，毫无征兆地，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猛地从他灵魂最底层轰然爆发！

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清晰的声音，鲜明的触感，炽烈的情感！

“雨浩！快闪开！”

那是贝贝焦急的怒吼，伴随着蓝电霸王龙的咆哮。

“小师弟，接着！”

和菜头憨厚而可靠的笑容，将沉重的魂导炮管抛向他。

“霍雨浩！你敢偷吃我的鱼！”

王冬气急败坏的娇嗔，粉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跳跃，那双瞪大的眼眸里，有恼怒，有关切，更有一种他从未在别人眼中看到过的……亲密无间。

还有……

海神湖的波光，黄金树的温暖，玄老啃着鸡腿的邋遢模样，唐雅温柔地叫他“小雨浩”，萧萧吹奏九凤来仪箫时专注的侧脸，江楠楠递过来伤药时轻声的叮嘱……

无数被黑暗封印、被强行抹除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被重塑的意识壁垒！

“不……不是……我不是……”圣子抱住头颅，发出了痛苦而混乱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血色眼眸中，那坚固的黑暗如同冰面般龟裂，一丝丝挣扎的、属于霍雨浩的冰蓝色光芒，如同破冰而出的幼芽，疯狂地试图挣脱束缚！

灵魂深处，钟离乌留下的黑暗烙印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剧烈闪烁，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我是霍雨浩！

史莱克的霍雨浩！

王冬的……霍雨浩！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

就在那冰蓝色光芒即将占据主导，霍雨浩的意识几乎要彻底苏醒的瞬间！

“嗡——！”

他体内那经由血池无数次洗礼、与《幽影噬魂诀》和《万魂衍化章》完美融合的黑暗本源，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自发地、狂暴地运转起来！远比记忆洪流更加磅礴、更加冰冷的黑暗魂力，如同苏醒的灭世凶兽，从四肢百骸、从灵魂每一个角落咆哮而出！

它们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刚刚萌芽的冰蓝色意识！

“轰——！”

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刚刚浮现的记忆画面如同被投入烈焰的胶片，瞬间扭曲、焦黑、化为飞灰！王冬的脸，贝贝的吼声，海神湖的波光……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下，被毫不留情地再次碾碎、镇压！

那挣扎的冰蓝色光芒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圣子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色血液，眼中的混乱与痛苦瞬间被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血色所覆盖。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半晌，那急促的呼吸才缓缓平复。

他抬起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血色的眼眸中，只剩下了一片暴风雨过后、万物死寂的冰冷。

刚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有一些……嘈杂的噪音。

他皱了皱眉，试图去回忆，却发现脑海中关于刚才那瞬间剧变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浓雾，只剩下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和灵魂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洞感。

是修炼出了岔子？还是吞噬魂力过于驳杂？

他不再深究。对于无法理解、且无关紧要的杂音，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彻底遗忘。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那颗噬魂怪所化的魂力结晶上，开始继续吸收。

万魂血窟重归死寂。

只有少年苍白而专注的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映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冷漠。

而在那被再次强行冰封的灵魂最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碧色，比以往更加黯淡，更加深入地，隐藏了起来。

如同在无尽寒冬的冻土下，等待着下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