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晚之后，宋弦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和加速键。他把自己泡在题海里，用学习和麻木填满每一个缝隙，成功考取了相隔千里的南方顶尖学府的金融系。谢桉和傅衍，则如同绑定销售的套餐，一起进了北方一所同样名声赫赫的大学，同样读了金融。

大学四年，成了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宋弦成了金融系著名的“卷王”、“高冷学霸”，绩点一骑绝尘，实习履历金光闪闪，追求者能从教学楼排到宿舍楼，但他永远是一副“莫挨老子，搞钱要紧”的疏离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像个潜伏在互联网阴影里的“赛博”，偷偷关注着所有与谢桉相关的信息。

他有一个隐秘的小号，专门用来视奸谢桉那更新不算频繁的朋友圈，以及——那个让他心头一刺的、和傅衍共用的小号“衍桉今天发财了吗”。他通过各种校友群、社团公众号，像拼图一样搜集着谢桉大学生活的碎片：

谢桉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拿了亚军，视频里他抱着吉他，傅衍在台下第一排笑着打拍子。

谢桉和傅衍组队参加了金融建模大赛，拿了奖，合影里两人勾肩搭背，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桉好像……过得很好。没有他宋弦，谢桉的世界依旧阳光灿烂，甚至更加丰富多彩。

几次，宋弦借着参加学术会议或者项目考察的名义，“恰好”路过谢桉所在的城市。他像个心怀鬼胎的偷窥者，在谢桉学校门口徘徊，在谢桉常去的咖啡馆对街驻足，甚至混进过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远远地看着谢桉和傅衍并肩坐在窗边自习。

有一次，他几乎就要“偶遇”了。在一条林荫道上，谢桉一个人抱着书走过来，低着头似乎在回消息。宋弦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手脚都有些发僵，连开场白都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好巧，你也在这？”、“我来这边开会……”

结果，谢桉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语气是宋弦熟悉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抱怨：“傅衍你到哪儿了？饿死了，赶紧的，老地方，给我点好肥牛卷！”

就这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将宋弦所有鼓起的勇气浇得透心凉。他眼睁睁看着谢桉加快脚步，与他擦肩而过，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路人甲”。

淦！一种强烈的“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这偷偷摸摸的行为，简直比苦情剧女主还憋屈，人家女主好歹还能摔一跤被男主扶住，他呢？连个眼神都没捞到！

毕业后，两人阴差阳错地都进入了金融圈这个名利场。宋弦进了一家以高压高薪著称的国际投行，成了空中飞人，整天与KPI、并购案和无穷尽的PPT为伍。而谢桉和傅衍，据说一起进了一家势头很猛的私募基金，继续着他们的“黄金搭档”生涯。

在某个行业峰会的茶歇时间，宋弦甚至远远看到了他们。谢桉穿着合体的西装，褪去了些许少年气，多了几分干练，正和几个人谈笑风生。傅衍就站在他身边，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偶尔搭一下谢桉的后背，姿态亲昵而自然，仿佛那是一个专属领地。

宋弦立刻端起酒杯，转身融入了另一堆人群，完美避开了可能的视线交汇。心里那个小人又在疯狂吐槽：拜托，这什么“破镜重圆”文学的开场？可惜，他那面镜子，早就碎成二维码了，扫出来都特么是“兄弟情深，非请勿扰”！

几年下来，宋弦偷偷去看（或者说去“蹲点”）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结果惊人地一致——完美错过，或者“主动”避让。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上了什么“永远无法在谢桉面前成功现身”的debuff（负面状态）。

直到有一次，在一个金融科技的论坛上，宋弦作为主讲嘉宾之一，刚结束演讲下台，就在后台入口，与正要上台的谢桉撞了个正着。

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撞了个正着”。谢桉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没看路，直接撞进了宋弦怀里。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又猛地被拉回现实。

谢桉抬起头，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被撞到的茫然，随即在看清宋弦脸的瞬间，瞳孔猛地放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脱口而出：

“卧槽？！宋弦？！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甚至忘了从宋弦怀里退开。

宋弦感受着怀中久违的、带着熟悉温度的触感，心脏像是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擂鼓。他面上却维持着死水般的平静，只有微微收紧的手指泄露了一丝情绪，用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冷淡又带着点业界精英范儿的语气，缓缓开口：

“谢先生，好久不见。看来……傅衍没教你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