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在第七次把爪子卡进防盗窗栏杆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只普通的三花猫了。
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过老旧居民楼的窗台,她能清晰看见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透明的膜,再轻轻一碰就化作细碎的光点。更诡异的是,楼下收废品的老王头推着板车经过时,车斗里那堆生锈的铁皮突然齐齐“咔嗒”转了个方向,所有缺口都精准地对着她所在的三楼窗口,像是在朝拜。
“喵呜……”她试着缩了缩爪子,栏杆纹丝不动,倒是尾椎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麻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三天前,她还是只在大学城流浪的三花猫,靠抢学生扔掉的外卖盒过活。直到那天暴雨,她躲进巷口那家24小时便利店,被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捡走。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他把她塞进怀里,用体温烘干她湿透的毛,然后在她耳边说:“从今天起,你叫林晚星。”
再醒来时,她就躺在这间月租八百的出租屋里了。房东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昨天刚在楼道里贴了通知,说下个月起房租涨到一千二。林晚星蹲在窗台上看着那张A4纸,心里把男人骂了八百遍——要不是他把自己捡回来,她现在说不定正蹲在哪个富二代宿舍楼下,等着被抱回去当大小姐呢。
“咔哒。”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晚星条件反射地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门开了,穿黑风衣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他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墨,看她的眼神带着种审视实验品的冷静。
“爪子卡了?”男人放下纸袋,走到窗台前。他的手指离她的爪子还有三厘米时,林晚星突然觉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她看见男人手腕内侧有个淡青色的纹身,像朵正在腐烂的曼陀罗,花瓣边缘还沾着细小的黑色鳞片。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男人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栏杆,稍一用力,钢筋就像面条似的弯了个弧度。林晚星的爪子终于挣脱出来,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窗台上的多肉盆栽。
陶盆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泥土溅了男人一裤脚。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瓷,指尖划过瓷片边缘时,林晚星清楚地看见那碎片上沾着的泥土突然活了过来,像细小的虫子般钻进男人的皮肤里,消失不见。
“看来恢复得比预期快。”男人直起身,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银盒子,“今晚零点,你会经历第一次转化。这个给你。”
银盒子打开的瞬间,林晚星闻到了股熟悉的味道——是便利店货架最顶层那罐进口猫罐头的味道,她以前隔着玻璃门闻过无数次。盒子里铺着深红色的丝绒,上面放着枚水滴形的玉佩,玉色温润,里面好像有流光在缓缓流动。
“戴上它,能帮你稳住形态。”男人把玉佩递过来,指腹不小心擦过她的鼻尖。林晚星突然觉得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来——古旧的宫殿,燃烧的战船,还有个穿着嫁衣的女人,正举着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
“喵!”她猛地跳开,撞在墙上。玉佩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男人弯腰去捡玉佩的瞬间,林晚星瞥见他风衣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报纸。那报纸看起来很旧,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眉眼间竟和镜子里自己的猫脸有七分相似。
报纸右上角的日期让林晚星的血液几乎冻住——1943年7月15日。
“别乱看不该看的东西。”男人把玉佩重新放进盒子,声音冷了几分,“记住,转化时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应,否则会被‘它们’缠上。”
“它们是谁?”林晚星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声音很轻,带着点没断奶的软糯,完全不像只成年猫该有的嗓音。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看来语言中枢也提前激活了。不该问的别问,照做就行。”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又顿了顿,“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沈砚。如果你活过今晚,明天早上来便利店找我。”
门关上的瞬间,林晚星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咚咚”的响声。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声。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原本粉肉垫上不知何时长出了细小的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林晚星跳下床,小心翼翼地把银盒子拖到枕头底下。她试着用爪子去够床头的手机——那是沈砚留下的,屏幕上显示着晚上八点。她点开日历,发现今天是7月14日,农历六月初六。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为“0”:
【第73次实验体林晚星,转化成功率17.3%。目标世界:民国1943。任务:找到“钥匙”。失败惩罚:抹杀。】
短信消失得比出现时还快,像从未存在过。林晚星的尾巴紧紧贴在地板上,她看见手机屏幕映出的自己——一只三花猫的脸上,竟生出了人类的眉眼,瞳孔里还浮着层淡淡的血色。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
倒计时的钟摆声越来越响,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林晚星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烫,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想起沈砚的话,死死咬住枕头,强迫自己不去听那越来越清晰的歌声——那歌声很软,像母亲在哄孩子睡觉,唱的却是她听不懂的古老童谣。
零点整。
银盒子突然自己弹开,玉佩悬浮在空中,化作一道白光钻进她的眉心。林晚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炸开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出租屋的墙壁像水波般荡漾开,露出后面古旧的青砖墙。
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自己的爪子上——那里正缓缓长出人类的手指,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指尖还沾着点从栏杆上蹭下来的铁锈。
歌声突然停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种熟悉的消毒水味:“找到我,林晚星。这次,别再跑了。”
林晚星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她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裙摆上绣着暗金色的曼陀罗花纹。
而她的手,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手。
指尖轻轻一动,床头柜上的相框突然倒了下来。林晚星伸手去扶,却在看清相框里的照片时浑身一僵——照片上是个穿军装的男人,眉眼间竟和沈砚有七分相似,他怀里抱着只三花猫,猫的脖子上挂着枚水滴形的玉佩。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十五日,赠晚星。——陆沉舟】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男人的呼喊,声音穿透门板,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小姐,陆司令请您去趟司令部,说有位故人要见您。”
林晚星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银盒子,盒子里的玉佩正在发烫。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那道倒计时的钟摆声重合在一起,而这次,钟摆指向的数字是——
72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