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聪明。”黎愿由衷道。
而事实也很快证明了封夙的猜测。几乎不费什么口舌，戏班班主就“为难”地同意了两人留宿的要求。
“哇哦，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封夙在戏班腾出的卧间转了一圈，兴致冲冲地问“苏遐迩”，“居然还是两间，你们戏班有很多空房吗？”
“是‘他们戏班’。”“苏遐迩”先是无奈地纠正了封夙的用词，才略带忧心地解释道，“我只是从利益上给他分析了一下，最主要的还是你身上的巨大价值打动了他。但以他的性格，我如此揣测他的心思，他反应过来后必定恼羞成怒。后几日我估计不会太好过，蝶衣大抵是要交给你们了。”
“不要这么警惕嘛，”封夙向后坐在床脚，学着蝶衣勾起一个清浅温和的笑，“两个房间是为了隔开我和黎愿，方便解决我吧？”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给黎愿分享一个剧情点了，因此决定再创造一个。
“苏遐迩”快速扫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微微皱眉，面露不悦道：“你在胡说什么？”
但她又转念一想，面上对了几分慎重：“但也不无道理，可我们应该没有暴露才对。难不成我……”
封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苏遐迩面色愈发难看之际，封夙蓦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你信了，你居然真的信了欸！”封夙对着“苏遐迩”骤然变得无语的脸摆摆手，“对不起，但是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
“……我不宜逗留太久，先走了。”“苏遐迩”似乎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向门口走去。就在她握住门把想带上房门时，封夙又出声了。
“哦对了，你不用太担心哦。就算你被发现了，黎愿也可以单挑整个戏班带走我们的啦。”
穿着旗袍的身影一顿。
“知道了。”她毫不犹豫地关门走了。
夜色，静静地涌了上来。
封夙估算着时间，从床上一跃而……没有起来。被被子禁锢住的妹妹头乖乖从窗边滑下去。
开门，她对上了黎愿平静的眼。
眼睛的主人却没等封夙再次缠上来，只是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从窗边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封夙的视野里。
哇哦，封夙眨眨眼。她的房间里没有窗户吗？
暂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封夙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探索之旅。
她的夜视能力不错，借着探入的月光能看清戏楼里的大部分事物。穿过狭长的走廊，大堂便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她白天已经来过这里了。那时候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满座喧嚣时的浮躁，刷朱漆的台柱上红底楹联微晃，全然不见曲终人散的萧瑟。
现在，节律性的喧闹已经散了干净。排列整齐的桌凳像是退潮时留在岸边的礁石，在泠泠的月光下泛着冷峻的光。
类似现代人体模特的石膏制品整整齐齐地叠在角落，身体却似乎在随着月光的呼吸起伏。这种起伏让他们之间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仿佛身后有一条无形的脐带将他们连向同一个母体。
封夙远远观察了一会儿模型一片空白的脸，转身走向二楼。
戏楼一共四层。第一层是大堂，有戏台以及紧密排列的桌椅。第二层和第三层结构类似，环形的过道间摆着成套的桌椅，观者大概可以清晰地看见戏台以及大堂攒动的人头，走廊后是隔间。封夙和黎愿住在二楼，戏班的人应该在三楼。四楼则是堆放各种道具杂物的地方。
封夙在这里发现了苏遐迩。
虽说算是“杂物间”，但封夙并没有在空气中看见月光里的纤尘。苏遐迩整个人被缠成一条扔在墙角，嘴里塞着一块布，仍在昏迷之中。
封夙在她面前抱膝蹲下，伸手戳了戳苏遐迩颇有弹性的脸颊。一条长长的月光投在两人身上。
真可怜，但是对不起啦。她已经选择黎愿啦。封夙摸出在房间里摸到的油性水笔，凭着感觉在苏遐迩左耳后侧点了颗痣——封夙到此一游。
封夙并没有将自己的杰作放在月下欣赏，又在四楼摸索了一阵。她左挑右选，最终拿走了几根绣花针，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
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封夙精神萎靡地把自己从床上扯起。开门，遇上了精神饱满的黎愿。
她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昨晚的偶遇，相安无事地吃完早饭
蝶衣已经在中庭等他们了。一个简陋的露天戏台摆在中央，前方是一张摆着剥好了的瓜果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蝶衣看见她们，眯着眼向上瞧，斜飞的屋檐正挑起一枚煦日。
“真早啊。”他轻声道。
“是啊是啊，居然没有磨蹭到日上三竿才来，真意外啊。”封夙没精打采地回应。
“我以为你们真会那时候才到。”蝶衣对着封夙轻笑。
“不，我是说我很意外。”封夙“啪”的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黎愿也坐下对蝶衣微微点头：“现在就开始唱吗？”
蝶衣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广袖。他已经换上了戏服，只有头面还摆在封夙和黎愿间的桌子上。那双被特意勾勒过的眼睛在波光流转间横过黎愿：“二位的心思不在听戏上，这戏自也是不必再唱了。”
“这么快就考虑好了？”封夙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随意道。
“这可算得是蝶衣不多的出路了。”
“这么轻率地变心可是很像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哦？”
“怎么算变心呢？”蝶衣轻轻地笑了一下，却仿佛带着湖底幽深的潮气，“何况，信任，掌握在二位手中。”
“但占据主导权的不是我们哦。”
“就在这里说这些，没问题吗？”黎愿扫过四周，问。
“无妨。”蝶衣轻轻摇头。
“好。”黎愿点头。她抬手虚虚一握，一柄剑便出现在手中。剑鞘上镂出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锐利的光。剑被“啪”的一声拍到桌上，头面上的流苏晃出细碎的声响。
“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我希望，我们可以对彼此交付一定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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