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风波在谢凛强势的压制下渐渐平息,但宋听禾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她并未放松警惕,依旧每日处理内务,研读各方送来的文书,只是越发注重保养自己的身体。她深知,在这漩涡中心,一副健康的体魄是何等重要。
然而,或许是前段时日劳心劳力,又或许是季节交替,天气骤变,宋听禾竟染上了风寒。
起初只是喉咙微痒,她并未在意,只让厨房熬了碗姜汤喝下。谁知到了夜里,竟发起热来,额头滚烫,浑身酸痛,咳嗽不止。
常嬷嬷急得不行,连夜请了沈医女过来。
谢凛那夜恰好在府中,闻讯立刻赶到了拂云苑。他踏入内室时,沈医女刚为宋听禾诊完脉,正在开方子。
“如何?”谢凛走到床前,看着榻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红晕、闭目蹙眉的宋听禾,眉头紧锁。
沈医女连忙起身回话:“回王爷,王妃是感染了风寒,邪气入体,加之近日可能有些劳累,以致发热咳嗽。所幸发现及时,并无大碍,待臣女开方服药,好生将养几日便好。”
谢凛脸色并未因这话而缓和,他伸手探向宋听禾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的指尖微凉,让昏沉中的宋听禾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这依赖的小动作,让谢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收回手,对沈医女沉声道:“用最好的药,务必让她尽快好转。”
“是,王爷。”沈医女躬身应下。
汤药很快煎好送来。常嬷嬷扶起宋听禾,小心地喂她喝药。她烧得有些迷糊,吞咽困难,药汁顺着嘴角流出些许。
谢凛站在一旁看着,忽然上前,接过常嬷嬷手中的药碗,坐在了床边。
“本王来。”他语气不容置疑。
常嬷嬷和侍女们皆是一愣,随即默默退开些许。
谢凛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凉,然后递到宋听禾唇边。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专注与小心翼翼,却让一旁的常嬷嬷看得眼眶微热。
宋听禾迷迷糊糊地张开嘴,苦涩的药汁入口,她难受地蹙起眉,下意识地想避开。
“听话,喝了药才能好。”谢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或许是这声音太过熟悉,或许是那份不容拒绝的强势,宋听禾竟真的乖乖咽下了那勺药。
谢凛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将整碗药喂完。他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渐渐流畅。
喂完药,他又拿起一旁的湿帕子,动作略显僵硬地,替她擦拭额头的汗和嘴角的药渍。
宋听禾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睡得并不安稳。
谢凛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烛光下,她平日清亮的眸子紧闭,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发热,唇瓣显得有些干裂。褪去了平日里的沉静与锋芒,此刻的她,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想起她初入王府时,那副风吹就倒、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起她在宫宴上与人机锋相对的镇定;想起她处理内务时的雷厉风行;也想起她依偎在自己怀中时的柔软……
种种画面交织,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张因病而显得格外荏弱的睡颜上。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点不适抹去。
“王爷,夜深了,您去歇着吧,老奴在这里守着王妃就好。”常嬷嬷低声劝道。
谢凛摇了摇头:“无妨,本王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挥了挥手,让常嬷嬷和侍女们都退下。
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宋听禾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烛火摇曳的微光。
谢凛就这般坐在床边,守了她大半夜,直到天际泛白,她的体温渐渐降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他才起身,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翌日,宋听禾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但头脑却清明了许多,热度也退了。她回想起昨夜模糊的记忆,似乎……是谢凛在喂她喝药?还守了她很久?
她有些不确定,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常嬷嬷端着清粥小菜进来,见她醒了,脸上露出喜色:“王妃您可算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宋听禾撑着想坐起来,常嬷嬷连忙上前扶她。
“昨夜……”宋听禾犹豫着开口。
常嬷嬷立刻会意,笑着道:“昨夜王爷守了您大半宿呢!亲自喂您喝的药,直到您退了热才离开。”她语气中带着感慨,“老奴在王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如此待一个人。”
竟然是真的……宋听禾怔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那个杀伐果断、冷硬如冰的男人,竟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她低头喝着粥,粥水温热,一直暖到了心里。
因病,谢凛免了她近日所有的请安和事务,让她安心静养。他每日都会过来看她,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虽停留时间不长,却总会问一句她的身体状况。
在他的“监督”和沈医女的精心调理下,宋听禾的身体很快康复。
病愈后第一次一同用晚膳,谢凛看着她恢复血色的脸颊,淡淡道:“日后,多顾惜些自己的身子。”
没有过多的言语,却让宋听禾听出了其中的关切。
“臣妾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唇角微微扬起。
一场微恙,如同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却让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又消融了几分。他看到了她的脆弱,流露了不曾有过的温柔;她感受到了他冷硬外表下的细致与关切。
感情如同细流,在平淡的相处与不经意的关怀中,悄然汇聚,静水深流。
窗外,秋意渐浓。
而拂云苑内,却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