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警督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在推理先生与真相小姐那番看似随意的“提醒”后，他立刻调派了人手，对伊莱贾·斯托博士展开了低调而迅速的调查。重点是实验室的采购记录，尤其是任何可能与“味觉”、“香料”相关的化学品。
警局内部，一种隐秘的期待开始蔓延。所有人都觉得，顺着这条线索，很快就能撕开那位冷静化学家完美的面具，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然而，几天后，带回的消息却让所有期待落空。
“什么都没有，警督。”负责调查的警探汇报时，脸上带着困惑，“斯托博士的实验室采购记录干净得像蒸馏水。只有常规的科研试剂，数量、用途都合乎规范。食用香精？调味剂？连影子都没有。他的生活也极其规律，除了学院就是住所，几乎没有社交。”
莱斯特警督愣住了，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瓶来自惠特克的、成分确凿的鸦片酊，再次成为视野里唯一坚实的物证。可牛奶的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他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对着空气发问，更像是在问自己，“一个固执了十几年的人，为什么偏偏在死前一周改变习惯？这说不通！”
这个问题，也同样萦绕在每一位读者的心头。警方对斯托博士的调查碰壁，使得牛奶的疑云变得更加浓郁和诡异。它成了一个孤立的、无法解释的谜题，悬在惠特克明晰的罪证之上，让整个案件笼罩在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中。势在必得的信心受挫，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个夜晚，伦敦的浓雾比往日更加深沉，几乎吞没了所有的光线与声音。
斯托博士宅邸的书房里，灯光还亮着。他刚结束一组复杂的分子结构演算，正准备休息，一阵清晰而平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他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很少有访客。他走到门廊，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真相小姐。她穿着一件深色的旅行斗篷，金发上沾着细密的雾水，在门廊灯下闪烁着微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长途跋涉的疲惫，反而带着一种清澈的、近乎甜美的微笑，与这沉寂的夜晚显得格格不入。
“晚上好，斯托博士。”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仿佛只是在午后拜访一位朋友，“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的实验。”
斯托博士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了学者特有的平静。他的目光掠过她肩头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小姐，”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这个时间来访，想必有非常重要的事。”
真相小姐的笑意更深了些，她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门廊的光线更多地洒在她身上。
“是的，”她轻声说，目光坦然地迎向他审慎的视线，“我想和您聊聊……关于牛奶。或者说，是关于‘习惯’本身。我相信，一个像您这样严谨的科学家，一定会认同——任何看似微小的‘变量’改变，其背后，都必然存在着一个值得探究的‘作用力’，不是吗？”
她的语调柔和，措辞学术，仿佛真的只是来探讨一个科学问题。但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这句问话本身，就是一枚投入平静深潭的炸弹。
门内是冷静的化学家，门外是微笑的侦探。浓雾在他们之间无声翻涌，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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