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两天,他们被困在一个叫清水铺的小镇上。
镇子不大,唯一的客栈几乎住满了被雨水拦住的旅人。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一种无所事事的沉闷。
第三天上午,雨势终于小了些,成了蒙蒙细雨。
黑瞎子靠在客栈二楼的栏杆上,望着下面泥泞的街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黑眼镜.骨头都要躺生锈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就得在这客栈里打长工抵房钱了。
呦呦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活动着筋骨。
张起灵坐在窗边,安静地擦拭着他那把短刀,动作缓慢而专注。
楼下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夹杂着掌柜带着歉意的声音和几个男人不满的嚷嚷。
过了一会儿,楼梯咚咚响,掌柜的陪着笑脸上来,对黑瞎子和张起灵这边拱了拱手:
“几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商量个事儿。下面来了几位跑药材的客人,带着女眷,房间实在不够用……您几位这间房是个大间,能不能……能不能腾个地方,挤一挤?房钱我给您算便宜些,实在对不住!”
黑瞎子直起身,墨镜后的眼睛扫了掌柜的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回头看向屋内的嘻嘻,语气明显带着顾虑
黑眼镜.丫头,这……要跟陌生人挤,你怕是不方便吧?
嘻嘻正整理着自己的布包,闻言抬起头,她先看了一眼张起灵。
张起灵已经将短刀归鞘,对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听她的决定。
嘻嘻这才转向黑瞎子,语气平和地说
嘻嘻黑爷,我看掌柜的也挺为难。
嘻嘻若是房间不够,我们与人行个方便也无妨。只是……
她顿了顿,坦诚地说
嘻嘻若要与陌生男客同住一屋,那确实不妥。
黑瞎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对掌柜的说
黑眼镜.掌柜的,你也听到了。
黑眼镜.我们这儿有姑娘家,不方便跟大老爷们挤一个屋。
黑眼镜.你让我们腾地方,总得有个合适的安排吧?总不能让我们丫头受委屈。
掌柜的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哪能让女客受委屈。是这样,后院还有间堆放杂物的偏房,平日不住人,但收拾一下,摆一张大通铺还是够的。就是条件差些,委屈几位了。那几位药材客里也有女眷,他们自家住一间,断不会唐突了这位姑娘。”
黑瞎子这才脸色稍霁,又回头用眼神征询张起灵和嘻嘻的意见。
见张起灵再次点头,嘻嘻也说了声
嘻嘻那就听掌柜的安排吧
黑眼镜这才拍板
黑眼镜.成,那就这么着。
黑眼镜.带我们去看看吧。
最终,他们四人搬到了客栈后院那间偏房。
房间确实小了很多,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大通铺,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窗户正对着后院几株开始打花苞的石榴树,倒也僻静。
安顿下来,黑瞎子把行李往铺上一扔
黑眼镜.也好,这儿清静。
他转头看见呦呦从行李里翻出几件明显脏了的外衣,准备团一团塞回去,立刻出声
黑眼镜.哎,小子,你这就不讲卫生了。
黑眼镜.雨停了,正好,都把自己攒的脏衣服拿出来,一起去后院井边洗了。
呦呦“啊”了一声,有点不情愿。
嘻嘻也笑着拿出自己换下的衣物
嘻嘻黑爷说得对,正好有水井,我也去。
张起灵没说话,但也默默地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了两件需要清洗的衣物。
四人各自捧着自己的脸盆和脏衣服来到后院。
井水冰凉,黑瞎子负责打水,倒进每个人的盆里。
呦呦笨拙地搓着自己的衣服,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黑瞎子一边洗自己的袜子,一边嘲笑他
黑眼镜.你小子这架势,不是洗衣裳,是跟衣裳有仇呢。
张起灵沉默地搓洗着自己的衣物,动作利落,看起来很是熟练。
嘻嘻在旁边教呦呦
嘻嘻喏,衣领和袖口这些地方要多搓几下,对,就是这样。
呦呦学得很认真,鼻尖都沁出了汗珠。
他扭头看到张起灵又快又好的样子,忍不住说
呦呦小哥,你洗得真干净。
张起灵抬眼看了看他,手下没停,只简单应了一声:
张起灵.嗯。
黑眼镜.你小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活儿还能难住他?
黑眼镜.小子,学着点,男人也得把自己收拾利索了。
四个人各自洗着各自的衣服,偶尔说笑几句,倒也很快就把积攒的脏衣服都洗完了。
他们把拧干的衣服一件件晾在院里的绳子上,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衣物并排挂着,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微微晃动。
下午,雨彻底停了。
呦呦在屋里待不住,跑到后院去看石榴花和晾着的衣服,他指着其中一件对嘻嘻说
呦呦嘻嘻姐,你看,我那件洗得还挺干净吧?
嘻嘻嗯,比刚开始好多了,有进步。
这时,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全新的碎花褂子,扒着月亮门探头往里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绳子上嘻嘻那件藕荷色的上衣。
“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嘻嘻陪她唠了很久,直到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把她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