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对他敬重有加,却也始终保持着一丝疏离,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他原以为是她天性冷淡,如今想来,或许她心中早有丘壑。
他忽然想起疫灾最严重的时候,宜修曾悄悄派人给他送过一批药材和银两,说是她自己的首饰变卖所得。
那时他只当是两家的情分,未曾深想。
如今看来,或许那时她便已知晓些什么,只是碍于身份,无法明说。
“忠义之辈……”薛衍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薛家世代忠良,为国捐躯从不皱眉,可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岳丈背后捅了一刀。
那些死去的士兵,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消息,而罪魁祸首却依旧在朝堂上高枕无忧。
他将玉簪放回原处,目光重新落在那些证据上。
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显然是经过精心整理的。
宜修拿捏得很准,她知道薛家最重忠义,也知道这桩血仇是薛衍心中永远的痛。
她没有逼迫他做什么,只是将真相摆在他面前,剩下的,全凭他自己抉择。
薛衍站起身,走到窗前。
月光下,庭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像是铺了一层霜雪。
他知道,一旦他将这些证据呈上去,乌拉那拉府必将万劫不复。
可他又怎能放下?
那些死去的弟兄,那些在疫灾中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的冤屈不能就此石沉大海。
薛家军的血不能白流,忠义二字,更不能成为笑话。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已有了决断。
无论宜修的目的是什么,这些证据都是真的,这就够了。
至于乌拉那拉府的下场,都是活该。
薛衍转身回到书桌前,将那些证据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匣子里,上好锁。
明日一早,他便要进宫面圣,将这一切呈到康熙的跟前,让康熙定夺决定。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目光又不经意地扫过那枚玉簪。
他忽然有些好奇,当他揭露了乌拉那拉府的罪证后,那位看似温婉的二格格,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她这般步步为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夜色渐深,书房里的烛火摇曳,映着薛衍沉思的脸庞。
也映着那枚静静躺在纸上的玉簪,兰花纹路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像是藏着无尽的算计。
乾清门的铜环被叩得山响,薛衍一身素缟,脊背挺得如关外寒松,怀里紧紧揣着那叠浸了血泪的纸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丹陛上回荡,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悲愤,“臣薛衍,叩请万岁爷为薛家军三千忠魂做主!”
康熙端坐龙椅,鎏金九龙屏风投下深沉暗影,目光扫过阶下形容枯槁的青年,眸色微沉。
薛家世代忠良,前几年征噶尔丹,薛家军死守漠北三月,粮尽援绝而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早已得知,也早早让人去支援。
只是没想到竟还有隐情。
“呈上来。”
梁九功将那叠证据递上,康熙逐页翻看,眉头越拧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