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宜修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早有成算。
薛衍也好,费扬古也罢,觉罗氏也好,都不过是可利用的罢了。
她要借着这股东风,搅乱这潭浑水。
云未很快带回了消息:“格格,薛小将军住在城西的薛府里,近日时常出入大理寺,似乎在查什么案子。”
宜修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云未:“你设法把这枚玉佩交给薛小将军,就说,有人想与他做一笔交易,关乎三年前疫区之事。”
这枚玉佩,是前世三年前薛衍退婚时,托人送还给柔则的定情信物。
云未接过玉佩,有些担忧:“格格,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被人发现...”
“放心,不会有事的。”
宜修安抚道,“薛小将军心思缜密,定会明白我的意思。这一步棋,必须走。”
云未应声而去,宜修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走。
这步棋要是走对了,薛衍就是欠人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薛衍指尖捻着那方素色绢帕,上头用朱砂勾勒的“乌拉那拉府”五字,红得像三年前疫灾里染透军袍的血。
绢帕下压着的几封书信,字字句句都直指他的“未婚妻的”阿玛费扬古当年在疫灾中克扣军饷、私吞药材的罪证。
桩桩件件都戳在薛家军亡魂的骨头上。
他坐在书房的梨花木椅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在信纸上映出细碎的银纹,却驱不散字里行间的阴寒。
薛衍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指腹摩挲过“薛家军死伤七千余”那行字,喉结滚动,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烧得正旺的炭火,灼得他心口发紧。
三年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带着薛家军驻守边境,疫灾突如其来,军营里粮草告急,药材更是稀缺。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年轻的面孔在高烧中失去血色,到最后连抬尸的人都凑不齐。
他八百里加急上书求援,等来的却是空空如也的粮车和掺了沙土的劣质药材。
若不是后来他冒险带人闯了当地官员的粮仓,薛家军恐怕早已全军覆没。
那时他便疑心是朝中有人作梗,却没想到矛头最终会指向自己的岳丈,指向乌拉那拉府。
那个未婚妻、名义上休戚与共的家族。
“将军,夜深了,可要添件衣裳?”贴身小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他脸色凝重,声音也放得极低。
薛衍摆摆手,目光落在那叠证据最底下的一枚玉簪上。
簪子是羊脂白玉雕成的兰花纹,是柔则和他订婚的簪子。
他认得,这是柔则在闺中时常戴的饰物,如今却成了宜修送来证据的信物。
他心中疑窦丛生。
宜修是乌拉那拉府的格格,费扬古是她的生父,她为何要帮着自己这个“外人”,揭露家族的罪证?
难道她就不怕引火烧身,落得个不孝不义的名声?
薛衍拿起那枚玉簪,指尖感受到玉石的温润。
他想起宜修这两年的光景。
她性子温婉,从不参与后宅争斗,也极少提及乌拉那拉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