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核心改造的堡垒深处，隔绝了地下黑界永恒的喧嚣与污秽
这里没有管道滴水的嗒嗒声，没有引擎的轰鸣，只有能量核心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金属、能量液和消毒剂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里是诺克特尔的绝对领域，是力量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守护一座脆弱琉璃塔的囚笼
死灵医疗室内，光线被刻意调成柔和的暖白
残宇躺在特制的维生平台上，身体连接着几根纤细的能量导管，监测着她微弱但已趋于稳定的生命体征
花蛇那粗暴的接骨术，在堡垒顶尖的医疗凝胶和再生射线作用下，手臂的肿胀已明显消退，青紫也转为淡黄，骨骼在微观层面被加速修复
她依旧穿着那身沾着血污和泪痕的破烂衣物——诺克特尔潜意识里排斥任何可能再次惊吓到她的“清洁”行为，苍白的皮肤在柔和光线下近乎透明
黑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梳理在一旁，露出那张即使在沉睡中也精致得令人屏息的脸庞
只是，那双纯黑的眼眸，依旧紧闭着
她的意识，仿佛沉入了比堡垒更深的地核，拒绝浮起
呼吸清浅而规律，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她像一尊被时间遗忘的完没人偶，无声无息
诺克特尔就坐在维生平台旁他没有坐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冰冷的金属王座椅，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后背靠着平台冰冷的底座
高大的身影蜷缩在这个角落，卸下了暴君的所有威仪，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疲惫和专注
他深绿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锁在残宇的脸上
几个星时，甚至更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
他的视线扫过她光洁的额头，挺翘却苍白的鼻尖，干裂失色的唇瓣，最后落在那只搭在身侧、受伤的手臂上
医疗凝胶覆盖着，看不出伤痕，但他脑海里清晰地回放着骨头弯折的脆响和她凄厉的惨叫
每一次回想，都像用生锈的锯子在他新生的银核上来回拉扯
懊悔、自我厌弃、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核心，越收越紧
诺克特尔【废物……连碰你都成伤害……】
诺克特尔【力量……除了毁灭……还能做什么……】
诺克特尔【醒过来……骂我……打我……怎么样都好……别这样……】
这些无声的嘶吼在他脑海中翻腾，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绝望野兽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鳞片边缘甚至微微嵌入皮肤
他低下头，前额重重抵在冰冷的平台边缘，坚硬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心中那份灼烧般的痛苦
银核深处恒常刻度“FALSE”的暗红血芒，在战术口袋的布料下无声流转，仿佛在嘲笑着他此刻的狼狈
就在他沉浸在这无边的懊恼和自责深渊时——
一只冰凉、柔软、却带着微弱力量的手指，轻轻地、无意识地，勾住了他垂落在身侧作战服的衣角
那触感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诺克特尔被阴霾笼罩的意识！
他猛地抬起头！
深绿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放大！
残宇依旧闭着眼，面容平静得如同深潭
那只勾住他衣角的手，正是受伤的那只，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沉睡中一个无意识的、寻求依靠的小动作
但诺克特尔的心跳，却在这一刻，如同被重锤击中，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以从未有过的狂野力度擂动起来！咚咚咚！撞击着他的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冰冷的堤坝！
他不敢呼吸，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如同朝露的触碰
所有的懊恼、自责、暴戾，都在这一刻被冻结、被驱散，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小心翼翼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的希冀！
诺克特尔【她……碰我了？】
不是恐惧的退缩，不是痛苦的痉挛……而是……一种近乎依赖的……触碰？
这个念头如同最甘美的毒药，瞬间麻痹了他所有的神经
他僵硬地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深绿色的瞳孔贪婪地、近乎虔诚地注视着那只勾住他衣角的、纤细的手指
粗糙的墨绿色作战服布料，与那苍白细腻的指尖，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就在这时——
在诺克特尔因为那微小的触碰而心神剧震、目光死死锁住她手指的时候
残宇那苍白干裂、如同花瓣般的唇瓣，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如同维度裂缝中泄露的一丝星芒，还未被捕捉，便已隐没于永恒的黑暗
她的面容依旧沉静，呼吸依旧清浅，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微笑从未存在过
诺克特尔完全错过了它，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只勾住他衣角的手指和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所占据
他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恐慌和卑微喜悦的情绪中
纬度属性高于这里的造物主……
前面发生的一切……崩溃、恐惧、伤害、绝望……
是否……都只是为了让这头桀骜不驯的凶兽，彻底低下高傲的头颅，直面内心那早已生根发芽、却被他用暴怒和厌恶死死掩埋的……在乎？
一个精心编织、以自身为筹码、赌上一切、包括痛苦的……剧本？
这个念头如同幽灵般在维度缝隙中一闪而过，却注定永远不会被舞台中央的演员所知晓
诺克特尔的世界里，只有此刻指尖传来的微弱触感，以及心中那份笨拙而沉重的守护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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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垒冰冷的指挥中枢
花蛇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但依旧不合身的工装，局促不安地站在中央
他面前是全息投影生成的诺克特尔的影像，影像中的暴君，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些毁灭一切的戾气，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疲惫？
诺克特尔你
诺克特尔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少了往日的绝对压迫
诺克特尔手没废，还有点用
花蛇一个激灵，腰弯得更低了：
花蛇为…为老大效力，小的万死不辞！
诺克特尔从今天起，负责‘锈笼’及周边七个街区的‘眼’……
诺克特尔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分配一件微不足道的工具
诺克特尔能量币配额翻倍，‘幻梦’药剂配额……也翻倍，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地寒风刮过：
诺克特尔你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关于‘她’的一切……如果有一个字泄露出去，或者你负责的区域有任何‘东西’惊扰到她……
全息影像中，诺克特尔深绿色的瞳孔骤然亮起，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眼：
诺克特尔我会让你知道，碎骨机和变异鼠饲料，是最仁慈的归宿，懂？
那森然的杀意，即使隔着全息投影，也让花蛇瞬间如坠冰窟，牙齿咯咯作响：
花蛇懂！懂！小的明白！绝对忠诚！绝对保密！谢老大！谢老大恩典！
投影消失
花蛇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再次被冷汗浸透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翻倍的“福利”带来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晕厥
他赌赢了！用那点微不足道的接骨手艺，赌来了在黑街底层想都不敢想的地位和资源！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躺在堡垒深处、如同琉璃般脆弱的女孩
他望向堡垒深处的方向，眼神复杂无比……敬畏？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命，他的前途，都牢牢系在那个“小祖宗”的安危之上了
堡垒深处，死灵医疗室
诺克特尔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后背靠着平台，低着头
残宇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勾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无垠黑暗的海底，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诺克特尔紧绷的身体，终于因为这微小却持续的触碰，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丝丝
他依旧不敢动，只是微微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的肩膀更靠近平台边缘，好让那只勾着衣角的手能更“舒服”一点
他深绿色的瞳孔低垂着，长长的、如同猛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眼中的暴戾沉淀为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懊恼并未完全散去，但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守护在此刻”的意念所覆盖
时间，在能量核心的低鸣中，在两人之间那无声的、微弱的连接中，缓缓流淌
暴君低下了他从不低下的头颅，以大地为座，以冰冷的平台为依靠，守护着他失而复得、又或许从未失去、却依旧沉睡的珍宝
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她何时醒来，更不知道那转瞬即逝的微笑背后隐藏着何等纬度的秘密
他只知道，他在这里
他的衣角，被她勾着
这就够了
堡垒之外，地下黑界的污浊与喧嚣依旧
但在这冰冷的钢铁核心深处，一个由暴戾、笨拙、无声的守护和一丝纬度也无法完全解读的微笑构成的茧，正悄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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