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依旧贴着皮肤,但残宇僵硬的四肢似乎找回了一丝知觉
诺克特尔那句冰冷的“够了”和他转身离开的沉重脚步声,像是一道无形的闸门落下,将刚才那场充斥着暴力、恐惧和荒诞交付的混乱暂时隔绝开来
空间里只剩下恒常刻度那执拗而扭曲的“滴答…嘶啦…”在回荡,像某种永不疲倦的、带着恶意的背景音
残宇依旧蜷缩在台面上,脸埋在臂弯里,但紧绷到几乎痉挛的肌肉正在一点点放松
脖颈的剧痛还在,深紫色的指痕是灼热的烙印,提醒着现实的残酷,但也奇异地……锚定了她
残宇【我是残宇】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混乱的心湖中激起一圈清晰的涟漪
不是“█ █ █”,不是那个穿越前为生活奔波的普通女生,是残宇,是她自己选的名字,带着某种撕裂过往、拥抱未知的决绝意味
她讨厌那个被赋予的、黏连着另一个世界灰暗记忆的“原名”
在这里,她是残宇,也只应该是残宇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沉重的清晰感
如同浓雾散去,露出底下崎岖而真实的地貌
她不再是那个因混乱人格而精神分裂的聚合体,也不再是那个被社恐和恐男完全支配的脆弱人类她是……造物主
一个状态极差、心理上负债、刚被自己的造物差点掐死、还经历了一场宇宙级社死的造物主
这个身份认知的缓慢回归,如同冰冷的泉水,冲刷着残留的、属于“█ █ █”的恐惧和委屈
喉咙的痛还在,但那种想把自己缩进地缝的羞耻感和对诺克特尔的纯粹恐惧,正在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稀释——一种基于“他是我的OC”而产生的、近乎本能的、想要靠近和确认的冲动
残宇【他是诺克特尔,是我写出来的,设定里,他再暴躁,琥珀臂环也锁着他扭曲的“忠义”】
残宇【他刚才……虽然掐了我,但也确实……停下了,还收下了晶体……】
这个明显不是正常逻辑念头在心底滋生,微弱却顽强,压过了纯粹的恐男本能
对“自己笔下角色”的亲近感,如同藤蔓,缠绕着恐惧的荆棘,艰难地向上攀爬
残宇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水母头的乱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纯黑的眼眸还残留着红血丝和未干的湿意,但里面的混乱和纯粹空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逐渐清晰的好奇与试探
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幼鹿,怯生生地投向角落
诺克特尔背对着她,高大的淡绿色身影在纯白的墙壁上投下沉默而压抑的剪影
他坐在那张蒙尘的矮凳上,姿势僵硬,手肘撑着膝盖,头颅低垂,似乎在专注地盯着掌心中紧握的恒常刻度——那暗红的血芒被他的手遮挡,只泄露出几丝不祥的光晕
琥珀臂环的金辉稳定地亮着,但光芒的边缘似乎带着一种紧绷的滞涩感
残宇【他在压抑着什么?烦躁?懊恼?还是……别的?】
这个背影,是她笔下无数次描绘过的
孤狼般的警惕,背负着沉重过往的疲惫,以及在地下黑界磨砺出的、融入骨血的坚硬轮廓,是她设定的是她“创造”的
残宇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但这一次,恐惧的成分似乎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紧张、好奇和……莫名归属感的悸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让她微微蹙眉不行,不能一直趴在这里
残宇【太……不像样了,作为造物主——即使是个狼狈的,总得……做点什么?】
或者说,总得……离自己的“作品”近一点?哪怕只是为了确认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她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
动作笨拙得像只刚破壳的雏鸟,先是小心翼翼地松开蜷缩的手臂,然后是微微弓起背脊,再一点点地、用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的幅度,挪动自己的膝盖和手肘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脖颈的伤,带来一阵刺痛,让她动作一滞,倒吸一口凉气
她努力控制着呼吸,避免发出声音惊动那个角落里的“凶兽”
她不是站起来,也不是爬行,而是蠕动——像一株在岩石缝隙里艰难寻找阳光的藤蔓,贴着冰冷的金属台面,朝着诺克特尔所在的角落方向,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距离在微小的移动中缩短
几米……变成一米多……空气中的压迫感似乎也随之加重
她能更清晰地看到诺克特尔紧绷的肩背线条,看到他指关节因用力握紧怀表而微微发白,看到琥珀臂环金辉稳定光芒下那不易察觉的、细微的波动
紧张感再次飙升,胃部揪紧
恐男的本能警报又在脑海里尖叫,但“他是我的OC”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压舱石,固执地沉在心底,让她没有退缩
她甚至……在挪动的间隙,偷偷地、飞快地瞄了一眼他紧握怀表的手,似乎想确认那暗红的“FALSE”光芒
就在这时,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也许是挪动时衣料与金属台面不可避免的细微摩擦……
诺克特尔低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侧了一下
没有完全转过来,只是一个微小的角度变化
但残宇瞬间僵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她猛地低下头,把脸重新埋进臂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残宇【完了!被发现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图谋不轨?会不会又暴怒?】
时间仿佛凝固,角落里那尊淡绿色的雕像似乎又恢复了绝对的静止,只有恒常刻度那“滴答…嘶啦…”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残宇埋在臂弯里,一动不敢动过了几秒,也许是十几秒,预想中的暴怒或呵斥并没有降临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抬起头,用一只眼睛偷偷瞄向角落
诺克特尔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侧头的姿势,没有完全转过来看她,但也没有恢复之前完全背对的姿态
他深绿色的瞳孔,似乎正透过眼角的余光,极其隐晦地、带着一种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落在她刚刚蠕动过来的路径上——或者说,落在了她此刻僵在距离他不足一米远的台面上的、缩成一团的影子上
空气仿佛凝固的胶质,恐惧和亲近感在残宇的胸腔里激烈交战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的伤让她声音嘶哑难听,但她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证明自己……没有恶意?或者……只是确认一下?
残宇……我……
她艰难地挤出第一个音节,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残宇……我叫……我是……残宇
声音微弱,带着浓重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报出了这个名字,她唯一承认的名字,像是某种宣告,也像是某种……笨拙的自我介绍
说完,她立刻又紧张地抿紧了唇,纯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诺克特尔那微微侧着的、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等待着他的反应——是嘲讽?是漠视?还是……
诺克特尔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紧握恒常刻度的指关节更加用力,指节泛白
琥珀臂环的金辉稳定依旧,但光芒似乎微微内敛了一丝,仿佛在强制压抑着什么
死寂持续着
就在残宇以为他不会回应,尴尬和紧张几乎要将她再次压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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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早已知道的事实的回应,从诺克特尔紧抿的唇间,极其轻微地逸了出来:
诺克特尔……知道了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两个冰冷的字眼,像一块石头投入深井,发出沉闷的回响
残宇却像是被这两个字赦免了
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脱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释然涌了上来
眼眶又有些发酸,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或委屈,而是某种混杂着确认和归属感的复杂情绪
她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回臂弯,只是这一次,身体不再僵硬如铁
她依旧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距离那个淡绿色的、沉默的身影不足一米
恒常刻度的“滴答…嘶啦…”依旧在响
角落里,诺克特尔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虚空,深绿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无人能解的暗流
纯白的空间里,唯有几颗散落在台面上的幽蓝晶体,兀自散发着纯净而稳固的微光,如同沉默的见证者
而诺克特尔紧握的掌心中,恒常刻度表盖内侧,“FALSE”的暗红血芒,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妖异地、无声地流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