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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孟泽

无眠之梦

好的,这是根据您的要求,对后续情节进行的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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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梦苒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的金子,泼洒在街道、楼宇和行人的肩头。这辉煌的光线也毫不吝啬地照亮了他的侧脸,清晰地勾勒出左眼角下方那道细小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伤疤。诊室的灯光昏暗,王医生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发现,或者说,即使看到了,一个陌生医生的职业性关切也仅限于一瞥而过。然而,连江梦苒自己也无法说清这道伤疤的来历。仿佛是某天清晨醒来便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如同梦境留下的烙印,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某种隐晦的提示。

街道上熙熙攘攘,下班的人群步履匆匆,也有不少人被天际那绚烂如火海般的火烧云吸引,驻足拍照,发出阵阵惊叹。这热闹是他们的,江梦苒只觉得那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传入耳中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独自一人穿行其间,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洋溢着生命力的笑脸和惊叹,反而更加衬出他背影里那份难以融化的孤独与沉寂。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置身事外的安静,以及心底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哀凉。

“江——梦——苒!”

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如同石子投入死水,骤然打破了笼罩在他周围的寂静屏障。

江梦苒猛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蓝白相间、印有“临安中学”字样的校服女生,正气呼呼地大步朝他走来。她校服左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黑色徽章,在夕阳下反射着微光。此刻她两只手叉着腰,脸颊因快步行走和怒气而泛着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地盯着他。

“林雨舟?”江梦苒的语气里充满了真实的惊愕,眼神中更是瞬间闪过一种近乎被当场抓获的慌乱与紧张,那感觉,微妙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赃并获。他明明计算好了时间,特意选了这家离学校和家都有一段距离的医院,自以为行动隐秘,绝不会被熟人发现。

“你说呢?”林雨舟几步冲到他面前,站定,仰头看着他,语气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焦急,“还不是因为你!放学铃声一响,你人就没影了!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我和爸妈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找了你一下午!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乱啊?”

“抱歉,”江梦苒垂下眼睑,避开她灼灼的视线,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但那份对待陌生人时的疏离与冷淡却悄然褪去了,“我……只是觉得闷,出去走了走,忘了时间。”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外套口袋,里面那张刚刚取到的、包裹着少量安眠药的小药袋,此刻像一块烙铁般烫着他的皮肤。他绝不能让林雨舟,尤其是小姨和小姨夫知道自己来看睡眠门诊,还开了安眠药。那会引来无数他无法回答、也不想面对的追问和关切。

林雨舟是他小姨的女儿,他的表妹。自从六岁那年,那场突如其来的、至今无法解释的悲剧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之后,他就一直被小姨一家收养,住在了他们家里。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他因为贪玩,偷偷溜到隔壁邻居顾磊叔叔家,和顾叔叔的儿子顾珩在院子里玩军事游戏,弄得满身是泥。顾磊叔叔是退役军人,为人刚正爽朗,对孩子们很好。

当他尽兴而归,像往常一样用钥匙去开家门时,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他敲了很久的门,里面却一片死寂。一种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幼小的心灵。最后还是顾磊叔叔察觉到异样,凭借在部队练就的身手,强行撞开了房门。

屋内的景象,成了江梦苒此后多年无法摆脱的梦魇。他的父母——江白旭和林婉与,双双倒在地板上,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甚至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最诡异的是,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胸膛微微起伏,显示着生命体征的存在。然而,他们的大脑活动却完全停止了,医学上判定为“脑死亡”。原因?下落不明。警方动用了所有手段,调查了所有可能的社会关系,却找不到任何他杀、自杀、疾病或中毒的合理解释。这起离奇的案件最终成了悬案,卷宗被束之高阁,等待着未来或许能出现新的科技手段来破解。

“因为脑死亡后没有任何反应,苏醒几率无限接近于零……”医生冰冷的话语至今还在耳边。尽管亲属悲痛欲绝,也曾幻想奇迹,但面对医学的残酷判定和长期治疗带来的巨大经济与精神压力,最终,在家人的共同商议下,怀着巨大的悲痛与不舍,选择了拔除维持设备,让他们“安然离去”。这在外人看来,是给了他们一个痛快,但在江梦苒心里,这始终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沉甸甸的、充满负罪感的谜团。

他迅速将口袋里的药往深处塞了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混乱的梦境和父母的往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好了,是我不好,让你和小姨、姨夫担心了。我们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林雨舟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她其实隐约知道江梦苒最近睡眠不好,常常半夜惊醒,但她体贴地没有点破。她想着,或许是因为高考压力,或许是因为他又想起了舅舅和舅妈。她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帮他分担。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林雨舟故作大度地挥挥手,随即又被天边的景色吸引,兴奋地拉起江梦苒的胳膊,“快看!今天的火烧云多漂亮啊!我们回去的路上拍几张照吧!别错过了这么美的风景!”她想,或许美丽的景色能让他心情好一些。

江梦苒没有挣脱,任由她拉着。林雨舟立刻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电话那头,小姨夫的声音带着担忧后的放松,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便挂了电话。

为了避开拥挤的主干道,两人选择了一条绕远些但更安静的林间小路回家。这条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虽然初春时节叶子还未完全茂密,但光秃的枝桠交错,在夕阳的映照下也别有一番韵味。火烧云依旧在天边燃烧,从绚烂的橘红逐渐向沉静的绛紫过渡,光线透过稀疏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别动!”林雨舟忽然喊道,举起手机对准了江梦苒。他正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走着,夕阳的余晖恰好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轮廓,那道细小的伤疤在柔和的光线下仿佛也淡化了许多,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安静而忧郁的氛围中。林雨舟迅速按下快门,捕捉下了这个瞬间。照片里的他,仿佛与这黄昏、这林间小道融为了一体,有一种孤独而诗意的美。

江梦苒被闪光灯晃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拍的。”

“留个纪念嘛!”林雨舟笑嘻嘻地看着刚拍的照片,颇为满意,“你看,多有意境!比你平时那张冷冰冰的脸好看多了!”

江梦苒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两人继续并肩前行。周围的空气愈发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枝的轻微沙沙声和两人的脚步声。

走了一会儿,林雨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问道:“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做那些奇怪的梦了?”她记得之前偶然听到江梦苒半夜惊醒时的急促呼吸声。

江梦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含糊地应道:“……没有。就是普通的梦。”

“真的吗?”林雨舟显然不太相信,“你可别骗我。要是压力太大,就跟我说说,或者……我们周末去爬山散散心?”

“真的没事。”江梦苒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可能就是快考试了,有点累。”

林雨舟见他不想多谈,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但心里的担忧并未减少。她感觉表哥心里藏着很重的心事,却从不肯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天色又暗了几分,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正在被地平线吞噬,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只剩下边缘一抹残红。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天幕,清冷的月光开始洒落,与尚未完全褪去的晚霞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特的、昼夜交替的景象。

夕阳快要烧成灰烬了。江梦苒望着天边,忽然发现云层快消散了。

林雨舟愣了一下,看向他,却只看到他被暮色笼罩的、看不清神情的侧影。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沿着林荫路继续向前。月光和残留的夕照为他们指引着方向,身影在身后拉得很长。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居民楼轮廓,楼群入口处,“孟泽小区”四个字在路灯下散发着温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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