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竹篱笆，阿禾就举着只竹老鼠冲进院子，辫子上的红头绳扫过沈清辞晾晒的薄荷，带起阵细碎的香。“清辞姐！你看萧大哥做的竹老鼠！”她把玩具往石桌上一放，竹鼠的尾巴果然是新换的薄荷梗，翠绿得发亮，“二柱说要跟萧大哥学编这个，还说要拿他的玻璃珠换！”
沈清辞正用竹筛分装晒干的陈皮，闻言笑了笑：“你萧大哥的手艺，换十颗玻璃珠都值。”她拿起片陈皮凑近看，去年缠在上面的竹丝还在，像根细小的金绳，把时光捆得牢牢的。
院角传来萧玦劈竹篾的声音，比往日更轻快些。他昨夜给竹老鼠换尾巴时，不小心被竹刺扎了指尖，此刻缠着圈细麻线，却半点不影响动作，竹篾在他手里翻飞，很快就成了个小巧的竹笼，笼门还缀着片晒干的紫苏叶。
“编这竹笼做什么？”沈清辞走过去，见笼底铺着层软草，显然是给活物预备的。
“给阿禾装竹老鼠啊，”萧玦把竹笼递过来，竹篾间的缝隙刚好能看见里面，“省得她总把玩具扔得满地都是，丢了又哭鼻子。”
阿禾立刻抢过竹笼，把竹老鼠放进去，提在手里转圈：“谢谢萧大哥！这笼门的紫苏叶好香！”她忽然凑近沈清辞，压低声音，“清辞姐，萧大哥昨夜在柴房编竹笼，嘴里还念叨着‘梅子要黄了’呢。”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转身去翻晒薄荷：“知道了，等梅子黄透些，咱们就去摘。”
萧玦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竹篾忽然编错了纹路，慌忙拆了重编。他想起昨夜在柴房的事——本想给竹笼编个梅花纹样，却总也编不好花瓣的弧度，最后只好用紫苏叶代替，当时心里念叨的哪是梅子，分明是想着沈清辞腌梅子时，指尖沾着糖霜的样子。
“李爷爷的陈皮薄荷茶喝完了吗？”萧玦忽然问，试图掩饰慌乱，“我再泡些送去，顺便问问后山的梅子熟了多少。”
“刚喝完，”沈清辞从药房取来新的陈皮，“我加了些甘草，比上次的更温和些。对了，把这笼竹老鼠也带上，李爷爷家的小孙子总吵着要玩具。”
萧玦接过竹笼和茶包，竹鼠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腕，带着点薄荷的凉。他往院外走时，阿禾忽然追上来，塞给他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萧大哥，这是清辞姐昨夜绣的，让我交给你。”
帕子展开，里面是枚竹制书签，比上次那枚更精巧，签头刻着朵小小的梅花，花瓣上还绣着几针银线，像落了层薄雪。萧玦捏着书签，指尖几乎要掐进竹纹里，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梅子。
“清辞姐说，”阿禾踮脚在他耳边说，“这叫‘竹鼠传信’，让你摘梅子时，记得多看看枝头，别光顾着低头捡掉落的。”
萧玦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是怕他又像上次采野菌那样，为了捡落在地上的，差点摔下陡坡。他握紧书签往李爷爷家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竹笼里的竹老鼠轻轻晃动，薄荷梗尾巴扫着竹篾，发出细碎的响，像在替他数着心跳。
沈清辞站在药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还捏着片没来得及晒干的薄荷。阿禾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清辞姐，你绣书签时，针脚都比平时密呢。”
“小孩子家懂什么。”沈清辞弹了弹她的额头，转身往灶房走，“去把王奶奶给的腌菜坛子再刷一遍，用竹刷，仔细点。”
灶房里，陶瓮里的陈皮还散发着醇厚的香，竹筛里的薄荷绿得发亮。沈清辞拿起竹刷，忽然想起昨夜绣书签的情景——灯架的光落在竹片上，她绣到梅花第三瓣时，萧玦在柴房编竹笼的声音传过来，笃笃笃的，像在给她打拍子。
那时她就想，等梅子腌好了，要把这书签夹在《食鉴》里，正好夹在“青梅腌法”那页。
萧玦回来时，竹笼空了，脸上却带着笑意：“李爷爷说后山的梅子再过三日就黄透了，还说要跟咱们一起去摘，他知道哪棵树的梅子最甜。”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梅花书签，“这书签……很别致。”
“你喜欢就好。”沈清辞低头刷坛子，声音轻得像薄荷叶上的露水。
“喜欢。”萧玦的声音很沉，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比任何金的玉的都喜欢。”
灶房的阳光落在他手里的书签上，银线绣的花瓣闪着光，像真的落了雪。沈清辞看着坛口倒映出的自己，脸颊红得像要熟透的梅子，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原来有些心意，不用竹鼠传，不用言语说，就像这待酿的梅子，藏在时光里，慢慢就会透出香来。
三日后摘梅子的约定，像颗种子落进了心里。萧玦继续编他的竹活，沈清辞忙着晾晒草药，只是偶尔对视时，眼里的光都比往日亮些，像枝头那些正慢慢变黄的梅子，藏着满肚子的甜，只等日子一到，就酿成最醇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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