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松针上时,沈清辞就踩着露水往后山去了。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绣的红绸——昨夜挑灯绣了半宿,绸子上绣着株茶树,茶芽顶着露珠,旁边还绕着圈松针,针脚密得像怕漏了什么心事。
“怎么这么早?”萧玦从树后转出来,肩上扛着把竹梯,梯脚沾着的松脂在晨光里泛着光。他要把红绸系在百岁松最高的枝桠上,村长说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心愿能被听见”。
沈清辞把红绸递给他,指尖碰到他的手,带着晨露的凉。“昨夜梦到这树结果了,”她仰头望着老松苍劲的枝干,“像山楂那么红,落在茶苗旁边,把土都染成了胭脂色。”
萧玦把竹梯靠在树干上,试了试稳当,才回头看她:“那是好兆头。”他往上爬时,粗布裤紧绷着小腿的肌肉,每一步都让竹梯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在数着他的心跳。
沈清辞站在树下,看着他的身影在枝叶间起伏。红绸被他高高举起,在风里展开时,像只振翅的红蝶。忽然一阵风过,竹梯晃了晃,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直到看见他稳稳站在梯顶,才松了口气,手心却已沁出薄汗。
“看!”萧玦低头朝她喊,把红绸系在最高的枝桠上,“这样连天上的云都能看见。”阳光透过红绸,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红斑,像落了片晚霞。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磨竹梯的样子,借着油灯的光,把梯脚的毛刺一点点磨平,说“怕你扶着时扎手”。那时她正绣红绸上的茶芽,银线在布上游走,他的竹刀在梯杆上轻刮,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没谱的曲子。
下了竹梯,萧玦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是枚用红绸边角料缠的小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野菊和薄荷。“给你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挂在药箱上,驱虫。”
沈清辞接过来,香囊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布面蹭着她的指尖,像只温驯的小兽。“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她笑着把香囊系在药箱的铜环上,红绸在竹篮边晃悠,格外惹眼。
“跟你学的。”萧玦的耳尖红了,“你绣东西时那么认真,我编竹筐、做香囊,就想着也得让你觉得好。”
往回走时,路过茶苗栽种的地方,沈清辞蹲下身拔了拔周围的杂草。萧玦忽然说:“等这苗长到齐腰高,我们就把埋在松树下的山楂酒挖出来,就着新茶喝。”
“还要请李爷爷来,”她补充道,“他总念叨着要尝我们的酒。”
“再让阿禾带串糖葫芦,”萧玦笑着说,“她上次说,甜的配酸的,像清辞姐笑的时候。”
沈清辞的脸热了,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攥住了手腕。他的掌心粗糙,指腹带着常年劈柴的茧,却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像在抚摸易碎的瓷。阳光穿过松枝,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把碎金。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子正围着石碾子唱童谣,红绸似的朝阳漫过他们的头顶。沈清辞看着萧玦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那些系在松树上的红绸,装在香囊里的草木,埋在地下的酒坛,还有此刻交握的手,都像寄出去的心愿,不用等风吹到天上,已经在彼此心里生了根。
她低头看着药箱上晃悠的红绸香囊,忽然想起昨夜绣红绸时,不小心扎破了指尖,血珠落在茶芽的针脚旁,像颗小小的朱砂痣。那时她就想,若是心愿有颜色,大约就是这般红吧——热烈,却又藏着温柔,像极了身边这个人,也像极了他们正在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