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雨后的药圃

天刚蒙蒙亮，沈清辞就挎着竹篮出了门。雨后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湿腥，脚下的泥土黏糊糊的，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她要去溪边看看那片药圃——昨夜的暴雨太急，她总担心那些刚种下的薄荷和紫苏，会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

转过山坳，溪边的景象却让她松了口气。药圃边的篱笆被冲垮了半截，泥土被雨水冲刷出几道浅沟，但薄荷和紫苏的根扎得稳，叶片上挂着水珠，反倒显得更精神了。只有几株幼苗被冲倒在泥里，叶片上还沾着草屑。

“还好，没全毁。”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倒了的幼苗扶起来，用手把根部的泥土压实。指尖碰到冰凉的泥水，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却顾不上擦。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玦扛着捆新砍的竹子走过来，竹梢还滴着水：“我就猜你在这儿。”他把竹子靠在树边，弯腰帮她扶苗，“篱笆得重扎，我带了竹子来，等会儿编个结实的。”

沈清辞抬头看他，他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泥，发梢还在滴水，显然是刚从山里回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想着药圃该遭殃了。”萧玦咧嘴笑，露出点白牙，“再说，你一个人哪有力气扎篱笆？”他拿起一株被冲得歪斜的紫苏，用手指把根须上的泥理顺，“这紫苏长得好，等晒干了泡茶，比城里药铺卖的还香。”

两人并肩蹲在药圃边，手忙脚乱地扶苗、培土。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却不觉得冷。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叶片上的水珠镀了层金边，萧玦扶苗时不小心碰到沈清辞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耳根却悄悄红了。

“对了，”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阿禾烧退了吗？”

“退了，早上我去看时，她正趴在窗边数麻雀呢。”萧玦把最后一株苗扶好，直起身捶了捶腰，“你熬的药真管用，比镇上郎中开的方子灵。”

“那是自然。”沈清辞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我这方子加了野蜂蜜，她才肯喝。换了你，苦得能把药碗都摔了。”

“我才不摔碗。”萧玦梗着脖子反驳，却自己先笑了，“不过你加的蜂蜜确实好，一点都不苦。”

两人开始扎篱笆。萧玦削竹条的动作又快又稳，竹条在他手里像活过来似的，几下就编出个菱形的格子。沈清辞在旁边递竹条，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你说，”她忽然开口，“咱们种的这些药草，秋天能收多少？”

“够熬一冬天的药了。”萧玦把竹条扎紧，“还能剩下些，拿去镇上换些布料，给阿禾做件新棉袄。她那件去年的，已经短了一截。”

“也得给你做件。”沈清辞说，“你那件蓑衣，补丁都摞着补丁了。”

萧玦的动作顿了顿，手里的竹条差点掉在地上：“我不用……”

“就得给你做。”沈清辞打断他，拿起根竹条往他身上比划，“你穿藏青色好看，衬得脸色不那么凶。”

竹条的影子落在他胸口，像道浅浅的印。他忽然伸手，抓住她拿着竹条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清辞，”他低声开口，声音比晨露还软，“等药圃的草药收了，我带你去镇上赶集好不好？听说那天有皮影戏，阿禾念叨了好久。”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的竹条滑落在地，发出轻响。她看着他眼里的光，像盛了晨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篱笆扎到一半，阿禾挎着小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红薯，还冒着热气。“萧大哥，清辞姐姐，吃早饭啦！”她把红薯递过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娘说，吃了红薯有力气干活！”

萧玦接过红薯，掰开一半递给沈清辞，里面的瓤金黄金黄的，冒着甜香。沈清辞咬了一口，甜意混着暖意漫到心里，忽然觉得，昨夜的暴雨算什么呢？只要这药圃还在，身边的人还在，哪怕再大的风雨，也能一起扛过去。

晨光越发明媚，照在新扎的竹篱笆上，照在沾着泥水的药草上，也照在两人手里冒着热气的红薯上。沈清辞看着萧玦咬红薯时沾了点薯泥的嘴角，忽然笑了，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的触感糙糙的，带着泥土的温度，像这雨后的清晨，踏实得让人心里发暖。

萧玦愣住了，手里的红薯差点掉在地上。阿禾在旁边拍手笑：“萧大哥脸红啦！”

他这才回过神，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却反手抓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晨光穿过他的指缝，落在沈清辞的手背上，像撒了把碎金，把这一刻的暖，轻轻锁在了雨后的药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