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撞开大理寺的门时,裙角沾着草屑,鬓边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周明远正对着一堆卷宗发愁,见她气喘吁吁地闯进来,惊得手里的朱笔都掉了:“沈姑娘?这是怎么了?”
“周大人,”沈清辞把怀里的纸卷往案上一拍,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太子通敌的证据!在黑风谷……他让张副将把粮米送给蛮族了!”
周明远展开纸卷,瞳孔骤缩。那潦草的字迹和蛮族图腾他认得——前几日审张副将时,对方招供的密信上,就是这个图腾。他猛地起身,抓起官帽:“走!去面圣!”
两人刚要出门,却见萧玦的亲卫策马奔来,翻身跪地:“大人!王爷被太子扣在府里了!说……说王爷私藏东宫物品,要请陛下定罪!”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周明远却沉声道:“太子这是想用王爷当人质,拖延时间。”他看向沈清辞,“你拿着证据随我进宫,我让人去靖安王府传话,就说……证据已在本官手中。”
宫道上的石板被马蹄踏得咚咚响,沈清辞掀开车帘,见朝阳正从宫墙后爬上来,给琉璃瓦镀上一层金辉。她忽然想起萧玦替她理鬓发时的眼神,平静里藏着笃定,像在说“别怕,数字从不会骗人”。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那卷纸,手指在“黑风谷”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周明远跪在一旁,声音朗朗:“陛下,张副将已招认,三月初七确实在黑风谷交接过粮米,数量与漕运失踪的数目分毫不差!太子这纸指令,便是铁证!”
沈清辞补充道:“臣女还发现,东宫账册上的采买差额,折算成银钱,刚好够买通蛮族首领——这些数字环环相扣,绝无虚假。”
皇帝猛地拍案,龙案上的砚台都震得跳了跳:“逆子!竟敢勾结外夷!”他看向内侍,“传朕旨意,将太子萧景琰废为庶人,押入宗人府!即刻去靖安王府,释放靖安王,加赏白银千两!”
走出御书房时,晨光正好漫过白玉阶。沈清辞回头望去,见周明远正拿着那卷纸,对同僚说着什么,纸卷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块洗尽尘埃的玉。
靖安王府的门开着,萧玦正站在院里等她。他玄色衣袍上沾着点墨渍,见她进来,嘴角扬起个浅淡的笑:“回来了。”
“嗯。”沈清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那半块瓷瓶底,“这个还没来得及给你看。”
萧玦接过,指尖摩挲着边缘的夹层:“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不过,最会藏东西的,还是你。”
沈清辞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银簪里的字条,脸颊腾地红了。院角的桂树落了片叶子,正好飘在她发间,萧玦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像带了点晨光的温度。
“案子结了。”他后退半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接下来,该算算西境的防务账了。”
沈清辞抬头,见朝阳正穿过他的发梢,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忽然觉得,那些被数字填满的日子,那些在账册与诗卷间奔波的晨昏,都像这晨光一样,看似寻常,却在不知不觉间,把原本陌生的两个人,照得越来越近。
案几上的算盘还摊着,算珠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沈清辞走过去,轻轻拨了一下,清脆的响声在院里散开,像在为这段刚落幕的风波,敲下一个干净利落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