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镜中裂痕
祁星扬的指尖刚触到镜片,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缝钻进来,像数根冰针扎进骨髓。他猛地缩回手,却发现掌心多了道浅浅的红痕,形状竟和镜片边缘的缺口一模一样。
“这镜子有问题。”临漾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捏着个放大镜,正对着镜片上的花纹仔细端详,“你看这纹路,不是机器刻的,是手工凿的,而且用的是朱砂混着汞砂,老辈人说这玩意儿是用来锁魂的。”
温萤时抱着温糯往后退了两步,银镯子在月光下泛出冷光:“锁魂?那阿黯会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是祁星扬的手机在响,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艾酌”——他那个总爱蹭饭的大学室友。
祁星扬划开接听键,听筒里却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腔:“扬哥……救我……镜子……好多镜子……”
“艾酌?你在哪?”祁星扬心头一紧。艾酌今天说要去城郊的旧货市场淘点老物件,难不成和这些碎镜片有关?
电流声突然变大,震得祁星扬耳膜发疼。他隐约听到“镜子加工厂”几个字,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电话被挂断了。
“艾酌出事了!”祁星扬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临漾和温萤时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温糯被姐姐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温萤时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堆碎镜片,忽然小声说:“姐姐,镜片里有好多小虫子在爬。”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转身的瞬间,那堆碎镜片突然“咔哒”响了一声,最底下的一块镜片翻了个面,背面竟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左眉骨下有颗痣,正对着镜头笑,背景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和祁星扬手机导航里显示的“城郊镜子加工厂”一模一样。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加工厂门口。这里早就废弃了,生锈的铁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铰链上,门楣上的“光明镜子厂”几个字掉了一半,只剩下“明镜子”三个字,在月光下透着股诡异的意味。
祁星扬推开门,铁锈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厂区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玻璃和灰尘混合的怪味。正前方的厂房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晃动的影子。
“艾酌?”祁星扬喊了一声,声音在厂房里回荡,却没人回应。
临漾从背包里摸出个强光手电,按下开关,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厂房内部。地上散落着无数碎镜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像是被人刻意打碎的。厂房中央立着根锈迹斑斑的铁柱,柱子上绑着个人,正是艾酌。
他被反绑在铁柱上,嘴里塞着块破布,头发乱糟糟的,衬衫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看到祁星扬他们,艾酌的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扭动着身体,像是在警告他们别过来。
“别冲动。”临漾拉住想冲过去的祁星扬,手电光扫过周围的碎镜片,“这些镜片摆成了阵,你看它们的反光方向,都对着铁柱,是想把艾酌的魂魄困在里面。”
温萤时突然“啊”了一声,指着艾酌脚下的影子。月光透过厂房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艾酌的影子,可那影子的姿势却和艾酌本人不一样——影子正低着头,双手在胸前比划着什么,手腕处有个模糊的圆圈,像是戴着什么东西。
“他的影子被人动了手脚。”温萤时的声音发颤,银镯子越攥越紧,“我奶奶说过,影子被篡改,人就会被镜灵盯上。”
就在这时,厂房深处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终于来了。”
祁星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得像纸,眼睛很大,瞳孔却异常的黑,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她赤着脚,踩在碎镜片上,却像是毫无知觉。
“你是谁?把艾酌放了!”祁星扬握紧了拳头,手心的红痕又开始发烫。
女人没理他,只是歪着头打量祁星扬,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你的痣……和他的一样呢。”
“谁?”
“二十年前,也有个左眉骨下有痣的男人来过这里。”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像是同时有两个人在说话,“他打碎了那面镜子,以为能救所有人,结果却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祁星扬心里一动:“你说的是我大伯?”他小时候听爸说过,大伯年轻时去城郊找一个失踪的朋友,从此就再也没回来,家里人只当他是意外去世了。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厂房里回荡,震得地上的碎镜片“嗡嗡”作响。“是他,也不是他。”她抬起手,指着祁星扬,“他的魂魄被困在镜中,日夜受着碎片切割之苦,早就分不清自己是谁了。不过没关系,你来了,他就能解脱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女人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像是水波一样晃动起来,“你要代替他,成为新的镜中人啊。”
她的话音刚落,地上的碎镜片突然全部立了起来,镜面朝着祁星扬,反射出无数个他的影子。每个影子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左眉骨下的痣红得像是在流血。
祁星扬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那些影子像是活了过来,正从镜片里慢慢往外爬。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临漾突然将桃木剑扔给祁星扬:“拿着!这剑能斩虚影!”
祁星扬下意识地接住剑,剑柄入手温热,瞬间驱散了些许眩晕。他举起剑,朝着最近的一片镜片劈去,“咔嚓”一声,镜片应声而碎,里面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有点意思。”女人的声音带着嘲讽,“可惜,你能斩碎镜片,却斩不断你们之间的联系。”
她突然指向温糯:“小姑娘,你刚才说镜片里有虫子?那不是虫子哦。”
温糯吓得往姐姐怀里缩了缩,女人却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赤着的脚踩在碎镜片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可那些血滴落在镜片上,竟瞬间被吸收了。
“那是镜子的根须。”女人弯下腰,凑近温糯的耳朵,声音轻得像耳语,“它们在找新的宿主呢,你看,它们好像很喜欢你哦。”
温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碎镜片,果然看到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从镜片里钻出来,像蚯蚓一样朝着她的方向蠕动。
“糯糯!”温萤时赶紧抱着妹妹后退,银镯子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那些黑色丝线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了镜片里。
女人挑了挑眉,看向温萤时的银镯子:“温家的驱邪镯?倒是有点用处。”她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祁星扬身上,“不过,你们觉得能护住所有人吗?”
她拍了拍手,厂房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是皎黯!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连衣裙,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灰尘,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控制了。她的手里拿着一块镜片,镜片正对着艾酌,镜面里映出的不是艾酌,而是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左眉骨下有颗痣。
“阿黯!”祁星扬心里一沉,“你怎么会在这里?”
皎黯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举起手里的镜片,朝着艾酌的影子按了下去。艾酌的影子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翻白,眼看就要不行了。
“住手!”祁星扬怒吼一声,举着桃木剑就朝皎黯冲过去。
女人却挡在他面前,嘴角噙着冷笑:“想救他们?可以啊。用你的魂魄,换他们三个的命,很划算的交易。”
地上的碎镜片突然全部转向,对准了祁星扬的影子。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里,有个模糊的白衬衫人影正在慢慢苏醒,左眉骨下的痣,越来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