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那位面带微笑的副校长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陈主任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却又不敢造次。
副校长轻轻用手指敲了敲话筒，发出“叩、叩、叩”三声轻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台下的窃窃私语。
“陈主任关心学风建设，用心良苦。”副校长开口了，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不过，关于林暮雪同学携带画材这件事，我认为需要更全面地看待。”
他目光转向台下依然紧握着手的沈清寒和林暮雪，眼神深邃难辨：“沈清寒同学作为学生会主席，既然提出了艺术展选拔赛的正当理由，并且声称有备案，那么，我们理应给学生一个澄清和证明的机会。轻易下结论，尤其是当众批评，确实可能欠妥。”
陈主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副校长一个看似随意抬手整理领带的动作制止了。
“这样吧，”副校长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度，“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真正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我提议，由学生会牵头，临时成立一个‘学生艺术作品审查筹备小组’，专门负责这次艺术展校内选拔的作品收集、初审和相关物料审核工作。”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沈清寒和林暮雪身上，仿佛只是随意点名：“沈清寒同学负责统筹，林暮雪同学嘛，有艺术特长，就担任技术顾问，共同负责。具体的筹备情况和物料清单，直接向我汇报。陈主任，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这番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给了陈主任台阶下，实则却瞬间扭转了局面！不仅化解了林暮雪当下的危机，更是给了她们一个名正言顺继续调查、并且能够直接接触更高层级的绝佳机会！
陈主任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副校长考虑得周到。”
沈清寒和林暮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疑问。副校长……这是在帮她们？为什么？
---
大会结束后不久，沈清寒就接到了副校长秘书的通知，让她们去一趟副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明亮，但厚重的实木办公桌和满墙的书柜自带一种压迫感。副校长坐在桌后，示意她们坐下，然后起身，亲自走过去将百叶窗拉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室内光线变得柔和，却也更加密闭。
“不用紧张。”副校长回到座位，看着面前两个绷直了背脊的少女，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比在台上时真实了一些，“我知道你们在查陈主任。”
开门见山！沈清寒和林暮雪的心同时一紧。
副校长没有等她们回答，自顾自地打开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带锁的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推到她俩面前。
“看看这个。”
沈清寒犹豫了一下，打开档案袋，里面竟然是厚厚一沓举报信和资料的复印件！时间跨度长达数年，内容涉及陈主任在不同岗位上的各种问题：从多年前的虚报差旅费，到后来插手教材采购吃回扣，再到最近几年克扣社团经费、收受家长礼品……桩桩件件，虽然有些证据不算十分充分，但数量惊人，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收集的。
“这些……”沈清寒震惊地抬起头。
“我收集这些，已经很多年了。”副校长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陈景明在学校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很多事，缺少关键证据，或者……缺少像你们这样，有勇据、有机会接触到核心证据的‘内部’证人。”
他看向她们，目光变得锐利而坦诚：“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社团经费的事，也猜到他肯定会反扑。今天礼堂那一出，是我给你们的一个掩护，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介入的理由。”
林暮雪盯着副校长，突然开口，问题直指核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付他？你们不是……”
“不是一伙的？”副校长接过她的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在很多事情上，我们确实是‘一伙’的，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但每个人都有底线。”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办公桌上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声音低沉了下去，“三年前，我女儿在这所学校读初中，因为不肯配合陈景明在某个比赛中的一些‘安排’，遭受了长达半年的隐性霸凌和打压，最后不得不转学。”
沈清寒和林暮雪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正义感，这是积压已久的私人恩怨与公共不公的交织。
“我需要你们找到确凿的、能一击致命的证据。”副校长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尤其是最近几年，他通过亲属公司洗钱的那些银行流水。我这边有些线索，但不够。艺术展是个机会，你们明面上筹备，暗地里，我会给你们提供必要的权限和信息，去挖得更深。”
这是一场豪赌。副校长是真心合作，还是想利用她们当枪使，最后再弃车保帅？
沈清寒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暮雪。林暮雪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但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具体的帮助，以及……安全保障。”沈清寒转向副校长，语气冷静地开始谈判。
---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
沈清寒和林暮雪“认真”地筹备着艺术展，大张旗鼓地讨论作品征集方案、场地布置，甚至故意放出一些模糊的、关于要“严格审查作品主题”的风声，以此来迷惑陈主任，让他以为她们的重点已经转移。
暗地里，在副校长通过特殊渠道提供的权限掩护下，她们利用技术手段，开始追踪与“彩虹印刷”等公司相关的资金流向。过程如同在雷区行走，每一步都心惊胆战。
在一次核对复杂账目时，林暮雪无意间在副校长提供的一份旧资料夹里，看到一张露出半角的照片。她轻轻抽出来，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穿着初中校服，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阴霾。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2019.3.28，以及一行小字：“宝贝，生日快乐。爸爸一定会让你重回阳光之下。”
林暮雪的手指在那个日期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默默将照片放回了原处。她碰了碰旁边正在专注分析数据的沈清寒的手背，低声说：“他没骗我们。”
沈清寒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算是回应。一种基于危险和秘密的信任，在三人之间悄然建立。
然而，风暴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
这天深夜，沈清寒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模糊的图片——似乎是某个监控画面的截图，画面里，一个肥胖的身影（分明是陈主任）正鬼鬼祟祟地站在副校长办公室门口，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工具。
紧接着，又一条彩信传来，依旧是那个号码，只有一行字：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沈清寒看着手机屏幕，瞳孔骤然收缩。陈主任已经狗急跳墙，竟然敢深夜潜入副校长办公室？这条匿名彩信是谁发的？是警告，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暮雪的电话。
“暮雪，出事了。”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沙哑，“看微信，我发给你。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听筒那边，是短暂的沉默，然后传来林暮雪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看来，得提前收网了。”
（第十章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