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公司的第一天，李默起得很早。他换上熨烫平整的衬衫和西裤，看着镜子里那个似乎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沉淀了许多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牵着铁柱走到对面，将它和它的东西交还给沈哲时，沈哲只是温和地接过，说了句：“顺利。”没有多问，也没有多余的寒暄，仿佛他只是出门买个菜。
这种恰到好处的平常心，让李默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踏进久违的办公楼，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空调的嗡鸣、打印机的味道、同事们匆忙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一切都和三个月前没什么两样，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同了。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好奇的、探究的、同情的、甚至……幸灾乐祸的？S市的事情显然已经流传开了各种版本。李默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自嘲地想：看来这“名人”效应还没过去。
他的工位收拾得很干净，和他离开时一样，仿佛他只是请了几天假。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顾云深助理冰冷的声音：“李默，顾总让你来了之后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李默放下东西，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向那个他最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
副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顾云深毫无波澜的声音：“进。”
推门进去，顾云深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低头签署着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李默一眼。
李默站在办公桌前，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空气凝滞，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云深终于放下笔，抬起了头。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如同精密仪器般，上下扫视了李默一遍，目光在他似乎清减了些的脸颊和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休假结束了？”顾云深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顾总。”李默垂眸应答。
“S市项目的收尾报告，下班前发我。”顾云深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直接下达了工作任务，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总部下半年战略规划，你负责市场分析部分，下周我要看到框架。”
工作量不小，时间紧迫，是顾云深一贯的风格。但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李默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立刻追究他“惹是生非”或者“消极怠工”。
“是。”李默再次应下。
顾云深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忽然问了一句：“身体恢复了？”
李默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回答：“……还好，谢谢顾总关心。”
顾云深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李默如蒙大赦，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办公室，关上门，他才感觉重新呼吸到了空气。顾云深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要……正常？或者说，冷漠？但这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回到工位，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张扬的气息。
“哟！默默！终于舍得回来了？”江叙一手撑在他的隔断板上，俯身凑近，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坏的笑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让哥看看，瘦了没？啧，好像还真瘦了点，S市的水土不养人啊！”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同事纷纷侧目。
李默头皮一麻，刚想让他小声点，江叙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晚上哥给你接风！地方都订好了，必须来啊！庆祝你脱离苦海！”
“我……”李默刚想拒绝，江叙已经伸出食指，虚虚地点了他的嘴唇一下，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不准说不！”江叙挑眉，语气霸道，“就这么说定了！下班等我！”说完，也不等李默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吹着口哨晃悠走了。
李默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清净日子到头了。
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的邮件和工作。周围偶尔有同事过来打招呼，语气带着试探和好奇，李默都只是礼貌而简短地回应，并不多谈。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风暴眼。周围是暗流涌动的好奇、审视、以及江叙带来的喧嚣，而他所在的中心，却因为顾云深的冷漠和沈哲的“不在场”，暂时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静。
他知道这平静是暂时的。周子烨还没出现，沈哲……他不知道沈哲会有什么反应。而顾云深那看似正常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疲惫，些许成长，和一颗依旧想保住屁股的、坚定的（自认为）直男之心。
战争的号角，似乎已经无声地吹响了。而李默，这一次，决定不再只是被动防守。他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屏幕上。
工作，或许是他此刻最好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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