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沈哲家门前，李默的心跳有些失序。他怀里抱着兴奋扭动的铁柱，小家伙似乎知道要去哪里，尾巴摇得像小风扇。
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按门铃的前一秒，门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
沈哲似乎正要出门，看到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局促的李默和欢脱的铁柱，他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李先生，铁柱。”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自然得像早已约好，“进来吧，茶刚煮上。”
没有质问“你怎么来了”，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热情，只是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李默站在门口的尴尬。这种分寸感让李默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抱着铁柱，有些僵硬地走了进去。
沈哲的画室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温和有序的气息。宽敞的空间里，画架、颜料、书籍摆放得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颜料和此刻正咕嘟冒泡的红茶的混合香气，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铁柱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冲向它之前住在这里时的专属狗窝，叼出一个玩具，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坐。”沈哲指了指靠窗的一组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布艺沙发，自己则走向一旁的小茶几，上面放着正在冒热气的茶壶和几个素雅的茶杯。
李默在沙发上坐下，身体依旧有些僵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墙上和画架上的一些作品吸引。那些画作风格多样，有风景，有人物素描，还有一些抽象的色块组合，但都带着沈哲特有的、细腻而沉静的笔触。
沈哲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茶汤红亮，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试试看，朋友送的滇红，味道还不错。”沈哲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刻意找话题，只是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艺术杂志翻看着，给李默留出了足够的适应空间。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铁柱玩玩具的窸窣声，茶水注入茶杯的细微声响，以及书页翻动的声音。
李默端起茶杯，温热的瓷壁熨帖着他微凉的指尖。他小口啜饮着，醇厚温润的茶汤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蜜香，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紧绷的身体，在这安静而温暖的氛围里，一点点松弛下来。目光从墙上的画，游移到窗外明亮的阳光，再落到对面安静看书的沈哲身上。
没有令人窒息的关注，没有需要应对的试探，没有工作压力，也没有狗血剧情。只有阳光、茶香、玩闹的小狗，和一个存在却并不打扰他的人。
这种久违的、纯粹的平静，让李默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他意识到，自己渴望的或许并不是绝对的孤独，而是这种不被过度索取、可以安心存在的松弛感。
“那幅画，”李默忽然开口，声音因为久未与人深入交流而略显干涩，他指了指墙上的一幅雪景素描，“是……之前下的那场雪吗？”
画上是公寓楼下小公园的一角，覆雪的長椅，孤零零的秋千，构图简洁，却捕捉到了冬日清晨那种清冷寂静的美。
沈哲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嗯，那天早上看到的，觉得很有意思，就随手画了下来。”
他没有问李默为什么注意到那幅画，也没有引申出任何可能触及李默内心的话题，只是平静地回答了问题。
这种不深究的态度，让李默感到安全。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问：“画画……难吗？”
沈哲合上杂志，看向他，眼神温和：“想学的话，任何时候开始都不难。重要的是，找到你想表达的东西。”
李默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汤，没有再说话。他没有想表达什么，他只是……有点羡慕这种能够将内心情绪转化为具体形式的能力。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有再多的交谈。李默安静地喝茶，看着铁柱玩耍，偶尔目光掠过画室里的陈设和作品。沈哲则继续看着他的杂志，或者起身给两人的茶杯续上水。
一种奇异的和谐在画室里流淌。
直到夕阳西斜，给房间镀上一层金边，李默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整个下午。这是他休假以来，度过的最为平静、也最不像“熬”过去的一段时光。
他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你很久了，我该带铁柱回去了。”
沈哲也站起身，没有挽留，只是温和地说：“随时欢迎。铁柱也很喜欢这里。”
他将李默送到门口，递给他一个小纸袋，里面是剩下的几个豆沙包。“带给铁柱明天当零食。”
李默接过纸袋，低声道：“谢谢……你的茶，还有……画室。”
“不客气。”沈哲站在门口，目送着他抱着铁柱走向对面。
回到自己的公寓，关上门，那股令人安心的寂静重新包裹了他。但这一次，寂静不再冰冷空洞。怀里似乎还残留着红茶的暖意，鼻尖仿佛还能闻到画室里那股特别的香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对面同样亮起灯光的窗户，心里那片冻结的湖面，清晰地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坚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这道缝隙，是被一种名为“温柔”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撬开的。
李默的休假，似乎终于找到了真正能够滋养他的方式。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在这个冬日傍晚，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向着春日靠近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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