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回家

清晨微熹的阳光透过“林氏风水”的玻璃门，驱散了一夜阴寒。林晚晚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配合着赶来的警察和救护人员，将小娟的肉身和装有她生魂的玉瓶移交清楚，并简单说明了情况（自然是隐去了超自然的部分，只说是发现女孩昏迷在旧河道）。

　　做完笔录，她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店铺门口时，天已大亮。

　　刚推开玻璃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炮弹般冲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妈妈！”小宝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一丝委屈，似乎责怪妈妈昨晚离开太久。

　　林晚晚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惊悸都被儿子这声呼唤熨帖平整。她蹲下身，想用力抱住儿子，却因为脱力晃了一下，差点坐倒在地。

　　一只苍老但稳健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点。”沈青山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他看着林晚晚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眉头深深皱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凝重，“灵力透支，精血亏虚……你这孩子，怎么搞成这样？”

　　林晚晚勉强笑了笑，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沈青山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只是将她扶到里间休息的躺椅上，又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递到她手里。“先别说话，喝点水，缓一缓。”

　　小宝似乎也察觉到妈妈不舒服，不再闹腾，乖乖地趴在躺椅边，用软乎乎的小手摸着妈妈的脸。

　　就在这时，店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激动的哭喊声。是昨天那个来算命的中年女人，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看就是亲戚的人。女人一进门，看到林晚晚虚弱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涕泪横流：

　　“小林大师！恩人！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家小娟！医院刚来的消息，说人醒过来了！就是身体虚，没什么大碍了！警察也说是在旧河道找到的……要不是您，我女儿她就……她就……”女人泣不成声，不住地磕头。

　　她的亲戚们也纷纷道谢，脸上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林晚晚想起身去扶，却被沈青山用眼神制止。他上前一步，温和但坚定地将那女人扶起：“大姐，快请起，救人济世是本分，当不得如此大礼。晚晚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女人这才意识到林晚晚状态极差，更是愧疚与感激交织，连忙从那个旧布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用红纸包着的信封，硬要塞过来：“大师，一点心意，您一定收下，给我个报答的机会……”

　　林晚晚看着那信封，又看看女人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大姐，钱就不用了。以后……多看着点孩子，平平安安就好。”她顿了顿，看着女人真诚的眼睛，补充道，“还有，心存善念，自有福报。”

　　女人愣住，随即眼泪流得更凶，千恩万谢地，最终在沈青山的劝慰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店铺重新安静下来。林晚晚靠在躺椅上，喝着参茶，看着旁边好奇张望的儿子，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充实。救人一命的成就感，远非任何金钱能够衡量。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将小宝抱到腿上，指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街上熙熙攘攘、为生活奔波的人群，用最简单的话语教导着：

　　“小宝，你看，外面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大家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们要做好人，不能欺负别人，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就像妈妈昨天帮了那个小姐姐的忙一样，虽然很累，但是心里很高兴。”

　　小宝似懂非懂，但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看着妈妈脸上虽然疲惫却带着光亮的笑容，也咧开小嘴，露出几颗小米牙，咿咿呀呀地应和着。

　　沈青山在一旁默默看着，眼中满是欣慰。他知道，有些东西，言传身教远比任何高深道法更重要。

　　下午，林晚晚的父母闻讯赶了过来。看到女儿虚弱的样子，林母心疼得直掉眼泪，林父也是连连叹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拼命！快，跟妈回家住段时间，妈给你好好补补！”林母不容分说，就开始收拾林晚晚的随身物品。

　　林晚晚这次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燃血辟邪咒的后遗症需要时间调养，短时间内不能再动用灵力，店铺也确实无法照看。

　　她看向沈青山：“爸，店铺……”

　　“放心交给我。”沈青山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这把老骨头，帮人算算命、看看简单的风水还行，动刀动枪的活儿，暂时也轮不到我。你就安心跟你爸妈回去休养，把小宝也带上，这边我看着。”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林晚晚抱着小宝，跟着父母离开了店铺。回头望去，“林氏风水”的招牌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陈旧，却透着一种安稳的力量。沈青山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挥手，身影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却依旧挺拔。

　　回到父母位于后街的家里，熟悉的环境和母亲精心熬制的汤汤水水，让林晚晚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她过上了久违的米虫生活，每天就是吃、睡、陪儿子玩，感受着身体一点点恢复，亏损的精气神在亲情的滋养下缓慢弥补。

　　而“林氏风水”那边，由沈青山坐镇。老爷子经验丰富，虽不复当年之勇，但处理些寻常的问卦、相面、择日，依旧是信手拈来，店铺倒也运转如常。只是偶尔，在闲暇算账时，看着那略显混乱的账本，他会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想起那个算数不太灵光、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儿媳。

　　半个月的休养时光平静而温馨，仿佛旧河道的那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得体、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郁死气的年轻人，犹豫着推开了“林氏风水”的门，找到了正在柜台后看书的沈青山。

　　“大师，”年轻人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我……我好像撞鬼了，而且……它好像就住在我家里。”

　　新的涟漪，似乎又开始在这座小县城的水面下悄悄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