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内的黑暗并非单纯的光线缺失,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具有实质的阴冷物质。林晚晚手中的强光手电射出的光柱,在这里被压缩、扭曲,只能照亮身前不足三米的范围,光线边缘不断被蠕动的黑暗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水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洞壁布满厚厚的青苔和不明粘液,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冷的水珠。那根暗红色的木簪和小娟的生魂早已不见踪影,但那股被锁定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却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林晚晚紧握桃木剑,剑身的赤色光华成为这绝对黑暗中唯一稳定的光源,勉强驱散着身周的阴寒。银莲手链微微发烫,自主张开的结界在如此浓重的阴气侵蚀下,光芒比在外面黯淡了许多,但依旧顽强地守护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深入,灵力运转到极致,耳中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和脚步声,就只有洞顶水珠滴落的声音,规律得令人心慌。
突然,前方黑暗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水中翻滚。紧接着,一股更加浓烈的黑气如同喷发的泉涌,猛地从正前方扑来!黑气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幻灭,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沉积在此地的水鬼怨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林晚晚清叱一声,不退反进,桃木剑向前疾刺,赤色剑光凝成一道锋锐的箭矢,悍然撞入那团怨念黑气之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黑气与剑光接触处爆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大量人脸在赤光中哀嚎着消散。但黑气源源不绝,前仆后继,不断消磨着剑光的威力。林晚晚感到手臂传来巨大的压力,桃木剑发出的嗡鸣也变得急促。
就在这时,她侧后方的淤泥猛地炸开!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直袭她持剑的右臂!那竟是另一根稍小一些、但同样邪气森森的木簪!它一直潜伏在淤泥之下,等待着她全力应对正面攻击的时机!
偷袭来得太快太刁钻,林晚晚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刺中!
千钧一发之际,她左手腕上的银莲手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嗡——!”
一层凝实如水晶壁垒般的半球形结界瞬间以她为中心扩张开来,不仅挡住了侧面偷袭的木簪,更是将正前方汹涌的黑气也猛地向外推开了数尺!结界表面,原本朴素的花纹此刻清晰浮现,流转着玄奥的光芒,将袭来的所有阴邪之力尽数抵挡、甚至隐隐反弹回去!
那根偷袭的木簪撞在结界上,发出一声脆响,邪气溃散,倒飞而出,没入黑暗中。
林晚晚得到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眼神一厉。她没有浪费银莲创造的防御空档,体内残余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桃木剑中!
“煌煌天威,引炁诛邪!斩!”
桃木剑上的赤色光华不再是温和的流淌,而是化作了灼目的白金色!她双手握剑,身形旋转,一道半月形的白金色光弧以她为中心,向着前方和侧方横扫而出!
光弧所过之处,怨念黑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溃散。隐藏在黑气后方的存在似乎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光弧斩入前方黑暗深处,似乎击中了什么实体,传来一声沉重的、如同朽木断裂的声响。
黑暗剧烈地翻滚、收缩,仿佛受了重创。前方手电光终于能够照得更远一些,隐约映照出桥洞深处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那里似乎有一个由淤泥、骸骨和腐烂水草堆积而成的诡异巢穴。巢穴中央,一团更加庞大、凝实的黑影在痛苦地扭动,其核心处,正插着那根暗红色的主簪,而小娟虚幻的生魂,正被它紧紧攥在黑影形成的“手掌”中,光芒愈发微弱。
那就是本体!一个依托木簪和此地怨气形成的、拥有了实体的水魈(shuǐ xiāo)!
水魈被林晚晚刚才那一剑重创,发出愤怒的咆哮,腥臭的黑色涎液从它模糊的口器中滴落。它猛地将小娟的生魂往自己体内塞去,竟是想强行吞噬,补充自身!
“休想!”
林晚晚岂能让它得逞!她深知此刻已是决胜关头,体内灵力几乎耗尽,银莲手链也光芒黯淡,需要时间恢复。她眼中闪过决绝,猛地咬破自己左手食指,殷红的血珠渗出。
她以血为媒,以指代笔,飞快地在桃木剑狭长的剑身上画下一个简练而古拙的符文——那是沈青山曾严肃告诫她,非生死关头不得动用的“燃血辟邪咒”,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法器威力,但事后会元气大伤。
血符落成的瞬间,桃木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原本白金色的光华染上了一层炽烈的金红色,仿佛剑身本身在燃烧!一股远超之前的纯阳炽热之气轰然爆发,将整个桥洞的阴寒都驱散了大半!
那水魈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发出惊恐的嘶嚎,加速吞噬生魂的动作。
“给我放开她!”
林晚晚娇叱一声,双脚猛蹬地面,淤泥飞溅,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射向那庞大的黑影!
这一次,没有技巧,没有闪避,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和碾压式的净化之力!
金红色的剑光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水魈核心,那根暗红色的木簪首当其冲!
“咔嚓……轰!!!”
木簪在至阳至刚的剑气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瞬间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纷飞的暗红碎屑!缠绕其上的邪气如同被点燃的油污,发出刺耳的燃烧声,迅速消散。
“嗷——!!!”
水魈发出了垂死的、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黑影躯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扭曲、收缩,最终在金红色剑光的持续灼烧下,轰然崩解,化作漫天飘散的黑灰和腥臭的液体。
桥洞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毒气息,随之烟消云散。
金红色剑光缓缓散去,林晚晚力竭,用桃木剑拄着地,单膝跪倒在淤泥中,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施展“燃血辟邪咒”的代价开始显现,她感到一阵阵虚脱和头晕。
在她前方,小娟那虚幻的生魂失去了束缚,飘浮在半空,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痛苦挣扎,面容也清晰了许多,带着一丝茫然和解脱。
同时,在巢穴边缘的淤泥里,林晚晚的手电光扫到了一个被黑色水草半掩埋的人形——正是失踪的女孩小娟的肉身!虽然气息微弱,但胸口尚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成功了!
林晚晚强撑着站起身,走到小娟生魂旁边,取出一个温养魂魄的小玉瓶,小心翼翼地将那虚弱的生魂引导进去。然后,她又费力地将小娟的肉身从淤泥里拖出来,探了探鼻息,确认还活着。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环顾这片终于恢复死寂,但依旧狼藉的桥洞,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混合着疲惫、后怕和成就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独自一人,面对强大的邪祟,救回了无辜者的性命。
靠着冰凉的洞壁稍作休息,林晚晚拿出手机,勉强找到一丝微弱的信号,拨通了报警和急救电话。做完这些,她收起桃木剑和玉瓶,看着地上昏迷的小娟,等待着救援的到来。
桥洞外,天色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光,漫长而凶险的一夜,终于即将过去。而经此一役,林晚晚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某些桎梏似乎松动了,对于灵力的运用和理解,踏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丈夫和父亲的“小林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