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余温

第六章 腕间余温

　　（林晚晚第一视角）

　　飞机舷窗把晨曦割成碎金，洒在我手腕的玉镯上。那抹妖异的血红不知何时已褪成深黑，只在转动时隐隐透出点温意，像沈聿平时握我手时的温度。

　　我摸着镯子上粗糙的刻痕，想起昨夜梦里那冰凉的触碰，还有父亲那句“他命硬”，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家时，楼道里静得吓人。我掏出钥匙，手却在发抖——门没锁，留着道缝。推开门的瞬间，我差点把包扔在地上。

　　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沈聿。他穿着我上次见他时的白衬衫，胸口的血迹已经发黑，脸色苍白得像纸，可眼睛是闭着的，胸口竟然有了微弱的起伏。

　　另一个是父亲。他靠在沈聿身边，头歪在墙上，手里还攥着那把桃木剑。可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原本只是灰白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沈聿！爸！”我尖叫着扑过去，手指刚碰到沈聿的脸颊，手腕上的玉镯突然猛地一烫！

　　一道半透明的黑影“咻”地从镯子上飘出来，像团凝聚的雾气，正是昨夜摸我的那个“东西”！它 hover 在沈聿身体上方，犹豫了几秒，猛地钻了进去！

　　我吓得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沈聿的脸。

　　一秒，两秒……

　　他的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那双总是冰冷的黑眸，缓缓睁开了。

　　“咳……”他先是低低咳嗽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然后视线茫然地扫过天花板，最后落在我脸上，眼神一点点聚焦，“晚晚？”

　　“沈聿！”我眼泪“唰”地掉下来，想抱他又不敢碰，“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他没回答，而是挣扎着想去看旁边的父亲，眉头紧锁：“我爸……”

　　“爸他……”我看着父亲苍老的模样，喉咙发紧，“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聿撑着地面坐起来，动作还有些僵硬，他伸手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脸色变得很难看：“先进屋再说。”

　　他想抱父亲，却因为刚醒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我赶紧上前搭手，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父亲搬进客厅的沙发上。

　　家里依旧是走时的样子，昂贵的家具闪着冷光，却因为多了两个躺着的人，有了些人气。我给父亲盖了条毯子，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和松弛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沈聿靠在沙发边，脸色依旧苍白，却先看向了我，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我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不敢看他。

　　“是因为那些人说的话？”他追问，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脸上，“说你蠢，说你配不上我？”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们每天都在笑我……说我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说你早晚要找个有文化的……我听着难受……”

　　“难受？”沈聿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你跟了我十年，从村里的土坯房到现在的大房子，我什么时候让你缺过钱？什么时候没给你最好的？你说你蠢，可你记不住银行卡密码，我就让助理把副卡绑在你手机上；你说你怕应酬，我哪次重要场合没带着你？你说你想回老家，我哪次没给你妈寄够钱让她护着你？”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每说一句，我心里就更酸一分。

　　“你觉得他们笑你，”他的声音放软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可你看看你手上的镯子，看看我爸现在的样子——为了不让你走，我连命都差点没了。晚晚，在你心里，我对你的好，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只有疲惫和……一丝受伤。

　　“我不是……”我慌忙摇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总觉得……觉得自己像个寄生虫，离开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你本来就什么都不是，”沈聿打断我，语气却不凶，“但那又怎么样？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妈。那些人笑你，是因为他们嫉妒你能嫁给我，嫉妒你不用费力气就能得到他们拼命想要的东西。”

　　他伸出手，想碰我的脸，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摩挲着那只墨玉镯：“这个镯子，是我爸给我的护身符。他为了救我，把自己的阳气都耗光了……晚晚，我们别再闹了，好不好？”

　　他的手心还有点凉，但很稳。我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沙发上昏睡的父亲，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好可笑。

　　“沈聿，”我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闹离婚，不该给你下药……我就是……就是太害怕了……”

　　“怕什么？”他擦掉我的眼泪，指腹粗糙却温柔。

　　“怕你哪天突然不要我了，怕我连现在这点东西都没了……”

　　“不会。”他回答得很快，眼神坚定，“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是沈太太。谁再笑你，你就告诉我，我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他说话时的狠劲又露出来了，可我却觉得安心。是啊，他是沈聿，是那个从泥地里爬起来的沈聿，他说不会放手，就真的不会放手。

　　“嗯。”我用力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我以后不闹了。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了。”

　　沈聿看着我，眼底终于有了点笑意，虽然很淡，却真实存在。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父亲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也落在父亲斑白的头发上。

　　我不知道父亲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也不知道沈聿和那个“大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们都为了留住我，或者说，为了留住这个家，赌上了最重要的东西。

　　手腕上的玉镯不再发烫，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暖意，像沈聿此刻的体温，也像父亲藏在粗糙手掌里的温柔。

　　也许我还是很蠢，也许我永远学不会那些太太们的精明算计，但只要沈聿在身边，只要这个家还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靠在沈聿肩上，听着他重新变得有力的心跳声，第一次觉得，这个曾经让我窒息的“牢笼”，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暖。而我，好像也离不开这个“牢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