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承乾宫的庭院已透着几分朝气。李恪与李愔身着同款湖蓝色锦袍,一前一后踏入暖阁,向杨玥行礼问安:“孩儿给母后请安,母后圣安。”
杨玥正与杨瑾宁一同整理案上的书画,见两个儿子前来,眼中泛起温柔笑意:“快起来,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李愔性子跳脱,刚站直身子便凑到榻边,好奇地打量着杨瑾宁,大大咧咧地喊道:“姐姐!你生得真好看!你是谁呀?怎么会在母妃宫里?”
杨玥拉过杨瑾宁的手,柔声介绍:“恪儿、愔儿,这是杨瑾宁姐姐,是你外祖父胞弟齐王的女儿,论辈分是你们的表姐,你们唤姐姐也无妨。”她转头对杨瑾宁笑道,“瑾宁,恪儿比你年长一岁,愔儿小你两岁,往后你们便是宫里最亲近的亲人了。”
“瑾宁姐姐好!”李愔立刻甜甜喊道,毫无拘束。
李恪也上前一步,举止沉稳,目光温和地看向杨瑾宁:“瑾宁妹妹,往后在宫中若有需要,可随时派人告知我。”他比杨瑾宁年长一岁,言语间带着几分兄长的关照,却又不失分寸。
杨瑾宁脸颊微红,连忙躬身回礼:“多谢大殿下、二殿下。往后还要劳烦两位殿下多关照。”
“关照谈不上,姐姐有任何事尽管说!”李愔拍着胸脯,一副小大人模样,“宫里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和兄长替你出头!”
“愔儿!”杨玥轻声呵斥,“不得无礼。瑾宁姐姐虽是晚辈,却也是杨家亲眷,怎可这般莽撞?在宫中行事,当谨言慎行,不可口无遮拦,免得让人笑话。”
李愔撇了撇嘴,低下头嘟囔:“孩儿知道了。”
杨玥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杨瑾宁道:“瑾宁,你莫见怪,愔儿年纪小,性子跳脱了些。”
“姑母说笑了,二殿下直率可爱,我很喜欢。”杨瑾宁温和地笑着,目光再次落在李恪身上。她察觉这位大殿下虽站在一旁,却神色恍惚,眉宇间藏着几分郁结,不像往日那般沉稳从容,偶尔回应话语时,也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几人围坐在榻边闲聊,杨玥问起两人的课业,李愔叽叽喳喳说得热闹,一会儿说父皇教他骑射时夸他进步快,一会儿抱怨先生布置的诗文太难。李恪却只是偶尔点头附和,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明显有心事。
“恪儿,你怎么了?”杨玥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是课业太累,还是身体不适?”
李恪回过神,连忙摇头:“母妃,孩儿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走神。”他语气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显然没说实话。
杨玥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追问——她知道李恪性子内敛,若是不愿说,再问也无用。
又聊了片刻,李恪起身告退:“母妃,瑾宁妹妹,孩儿还有课业要温习,先回宫了。”
“去吧,记得按时用早膳。”杨玥叮嘱道。
李恪躬身应下,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走到暖阁门口,身后忽然传来杨瑾宁的声音:“大殿下,请留步。”
李恪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杨瑾宁快步走上前,手中拿着一方绣着墨竹的锦帕,递到他面前:“方才见大殿下帕子掉在榻边了。”
李恪接过锦帕,低声道谢:“多谢瑾宁妹妹。”
“举手之劳。”杨瑾宁看着他,眼神温和而真诚,“大殿下,我虽刚来宫中不久,却也知道,越是沉稳的人,越是容易把心事藏在心里。有些事憋久了,就像心口压着石头,只会让人愈发疲惫。”
李恪心中一震,抬眸看向她。只见杨瑾宁继续道:“我自幼流离,也曾遇到过许多两难的选择,明白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但无论多难,都莫要独自硬扛。若信得过我,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却能安安静静听你说说话;若不愿说,也无妨,只是要记得,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言外之意早已点明看出了他的心事,却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开解。
李恪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这位刚见面不久、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竟如此敏锐通透。他想起杨浩的威胁,想起心中的挣扎与痛苦,一时间竟有些动容,想要将一切倾诉出来。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此事牵连甚广,不仅关乎自己的性命,更关乎母后与弟弟的安危,他不能冒险。
“多谢瑾宁妹妹关心。”李恪收敛心绪,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侄儿只是有些课业上的烦恼,并无大碍。时辰不早了,我先行告辞。”
说完,他再次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几分仓促与落寞。
杨瑾宁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她能感受到李恪心中的沉重,也隐约猜到此事或许与隋朝旧事、与姑母的处境有关。只是她初入宫廷,人微言轻,除了几句开解,竟也做不了什么。
暖阁内,杨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发疑虑。李恪的异常绝非偶然,结合近日宫中的暗流涌动,她隐约猜到,儿子或许是被卷入了什么麻烦事。她心中一紧,暗下决心,一定要查明真相,护儿子周全。
回到东宫,李恪独自坐在书房内,手中紧握着那方墨竹锦帕。杨瑾宁的话,像一束微光,照亮了他心中的阴霾,却也让他更加痛苦。他既不能背叛母亲与舅舅,也不愿背叛父皇的养育之恩,更不愿让天下再次陷入战乱。
两难的抉择,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方。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挣扎与痛苦,只是这场复仇风暴中,微不足道的一角。随着新秀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宫中的局势愈发复杂,更多的人将被卷入这场权力与仇恨的漩涡,身不由己,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