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细想刚刚李治的话,昭和仿佛回过神来
顾昭和“姑姑?”
昭和眼中满是诧异
顾昭和“可姑姑待我极好,入宫前还特意嘱咐我,若在宫中受了委屈,便去她的挽容轩寻她。贵妃娘娘与姑姑,难道认识?”
李治“何止是认识。”
李治声音沉了几分
李治“她们初入宫时,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当年一同入选,同住延禧宫偏殿,好得连首饰都换着戴。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闹了嫌隙,再无往来。”
昭和心头一震,她从未听姑姑提过这段往事。一夜辗转,次日清晨,她便带着温温,匆匆赶往挽容轩
挽容轩不比其他宫殿奢华,庭院里种着几株玉兰,此时开得正盛。姑姑身着素色宫装,正坐在廊下喂鸽子,见昭和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德妃“昭和,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可是宫里有人欺负你?”
昭和在她身边坐下,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
顾昭和“姑姑,您和贵妃以前关系很好吗?晋王殿下说,您与她早年是好姐妹。”
德妃“是,我与她曾是好姐妹。”
姑姑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虽不知昭和为何突然发问,但是也并没有想要瞒着她
德妃“那年我们都是十五岁,一同通过选秀入宫,被分在延禧宫同住。她性子活泛,像团火;我性子慢热,刚入宫时连走路都怕踩错了地砖。是她拉着我的手,教我认宫路,替我挡下那些老宫人的刁难。”
可能是初时太过美好,姑姑现在回忆起来都不自觉的面带微笑,昭和看着只觉得现在的姑姑好似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
德妃“有一次,我给陛下请安时,不小心摔碎了皇后最爱的青瓷瓶。陛下大怒,要罚我跪三天三夜。是贵妃冲出来,说瓶子是她不小心碰倒的,替我扛下了责罚。后面皇后宽宥,只跪了一天,最后她膝盖磨得全是血,见了我还笑着说,‘婉儿,别怕,有我在’。”
说到这里,姑姑的声音有些哽咽,昭和也有点诧异,没想到贵妃,让昭和更加好奇现在贵妃和姑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德妃“那时候,我们无话不谈。她得了新的点心,总会偷偷藏一半塞给我;我绣了好看的帕子,第一个便送给她。我们还约定,不管将来谁得了宠,都不能忘了彼此。”
顾昭和“后来呢?”
德妃“长孙皇后逝去半年后,陛下开始翻牌子,我因性子沉静,又懂诗书,渐渐得了宠,从才人一路晋到德妃。”
德妃“她起初是替我高兴的,每次我从御前回来,她都拉着我问东问西。可没过多久,我就发觉她变了。她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眼底总带着愁绪。有一次我撞见她对着家书落泪,追问之下才知,她家族一直在给她施压,说韦家近来势头下滑,若她不能争得高位,家族在朝堂上便会失势。”
姑姑的声音沉了下去
德妃“她开始频繁地去太后宫中请安,学着讨好陛下,连说话都带了几分算计。我劝过她,说‘我们本就不是为争宠来的,安稳度日不好吗’?可她却红着眼眶说,‘顾婉,你家世清贵,家族从不对你提要求,可我不一样!我身后是整个家族,我不能退’。”
德妃“后来,她为了争一个协理六宫的名额,在太后面前说我‘性情冷淡,不适宜打理后宫琐事’。我得知后去找她,她却没了往日的热络,只说‘这是我家族的意思,我没得选’。”
姑姑抬手拭了拭眼角
德妃“其实我懂,她不是变了,是被家族架在了火上。可我不一样,家里从入宫前就嘱咐我,不必争宠,平安就好。加上我本就对陛下无男女之情,得宠不过是恰巧合了陛下的眼缘。”
德妃“那之后,我便主动向陛下请旨,搬去了这偏僻的挽容轩,不再去御前请安,也不再参与任何后宫事宜。她得知后,曾来见过我一次,她站在殿门口,望着我半晌,只说了一句‘你倒是洒脱,可我不行’。她的语气里,有不忿,有无奈,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怼。我知道,她是怪我‘不争气’,不能与她一同在后宫站稳脚跟,也怪我不懂她的身不由己。”
德妃“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她一路晋封成贵妃,成了后宫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而我守着这挽容轩,看庭前花开花落,倒也清净。”
姑姑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德妃“现在,她这样对你,可能也是因为我吧”
昭和静静地听着,心中翻涌不止。她原以为后宫的决裂皆是因争风吃醋,却不知背后还有这般沉重的家族牵绊。姑姑的“退”,是家族托底的安稳;贵妃的“争”,是身不由己的裹挟。
顾昭和“后宫果然是吃人呐。”
昭和轻声呢喃,目光落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上,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女,一个眼底是对安稳的期盼,一个心中是对家族的责任,最终在宫墙的裹挟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