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光芒散去,武魂殿那熟悉而稳定的空间规则感重新将云言儿包裹。与罗刹秘境边缘那令人窒息的混乱与扭曲相比,这里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偏殿内光线柔和,空气清新,但云言儿丹田内的“原点”依旧保持着低频率的震动,如同一个尚未从高强度运算中完全冷却下来的核心处理器,持续梳理着从异界带回的、最后一丝规则扰动的余波。
比比东和几位长老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无需言语,他们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云言儿身上那尚未完全内敛的、冰冷的秩序气息,以及她眼神中残留的、仿佛刚刚观测过宇宙深渊般的专注与平静。她没有丝毫从险地归来的后怕或疲惫,只有一种完成了阶段性数据采集后的淡然。
“守墓人”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至殿角,沉默得如同不存在。
“情况如何?”比比东开口,声音平稳,但指尖无意识敲击扶手的细微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云言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调取和整理数据。片刻后,她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遵循着数学规律的白色光点一闪而逝。
“外围规则结构模型已初步建立。混乱度峰值区域坐标已标记,主要呈现为高熵能量湍流、规则碎片无序碰撞、以及负面意念聚合体三种形态。”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做学术报告,“‘原点’展开的秩序领域,对上述混乱形态均表现出显著‘中和’与‘排斥’效应。领域维持能耗与外部混乱强度呈正相关,当前最大可持续时间与范围,基于采集数据推算,约为……”
她报出了一系列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据,包括能量消耗速率、规则对抗强度阈值、领域稳定性参数等等。
几位长老听得眉头紧锁,这些数据远超他们的理解范畴,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他们心惊。星杖斗罗忍不住问道:“你对那片土地的……‘净化’效果,能达到何种程度?”
云言儿看向他,目光平静:“局部,暂时性。秩序领域覆盖期间,可完全净化领域内一切无序。但领域撤除后,外界高熵环境会迅速侵蚀复原。如同在墨水中滴入清水,清水范围有限,且无法改变整片墨池的性质。”她顿了顿,补充道,“除非,‘原点’的能级与总量,足以支撑覆盖并持续压制整个秘境的规则乱流。”
覆盖整个秘境?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那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恐怕唯有神祇本身才能做到!
比比东眼中却闪过一丝异彩。云言儿的描述虽然理性到冷酷,但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一条可行的路径——不需要瞬间净化整个秘境,只需要在关键地点、关键时间,撑起一个足够坚固、足够持久的“秩序之伞”,为她打开通往神位核心的道路!
“足够了。”比比东缓缓起身,走到云言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接下来,你需要继续提升‘原点’的强度与掌控力。武魂殿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提供所需的资源。”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云言儿的身体,直视那枚神秘的白色奇点:“告诉我,你需要什么?魂环?魂骨?还是……更特殊的东西?”
云言儿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让。“魂环,需要。但并非传统意义。”她清晰地说道,“‘原点’的本质已变,传统魂兽的能量结构过于粗糙,无法有效提升其能级。我需要寻找……能量结构高度有序、稳定,甚至本身就蕴含微弱规则特性的特殊存在。或者……”
她略微停顿,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跳的话:“……解析并吸收,更高品质的‘无序’源,通过‘原点’的逆熵过程,转化为秩序本源。”
吸收“无序”转化为“秩序”?这简直是颠覆魂师认知的疯狂想法!吞噬邪魂师的魂力?还是……直接汲取罗刹秘境中的混乱规则?
鬼豹斗罗忍不住喝道:“荒唐!那等污秽混乱之力,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能吸收?必遭反噬!”
云言儿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火焰危险,亦可烹食。能量无分善恶,关键在于转化与控制的‘算法’。”她指了指自己的丹田,“‘原点’,即是最高效的转化器。前提是,输入的能量结构,必须在它的处理上限之内。”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真理探索者的自信,让人无法反驳。
比比东深深地看了云言儿一眼,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她挥了挥手,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鬼豹斗罗。
“可以。”比比东做出了决断,“我会让人留意大陆上所有可能符合你要求的特殊能量源与魂兽信息。同时,准许你在‘守墓人’的监护下,有限度地接触并尝试转化罗刹秘境外围的低强度混乱规则。但一切必须以安全为前提,我需要你活着,并且保持‘绝对秩序’的状态。”
“明白。”云言儿点头。这正合她意。高风险的能量样本,意味着更高的研究价值和可能的突破。
接下来的日子,云言儿进入了新一轮的闭关。武魂殿的资源以更汹涌的态势向她倾斜,各种闻所未闻的、有助于稳定精神、纯化能量、甚至微弱干涉规则的天地奇珍被送入她的住处。她来者不拒,将其全部投入到对“原点”的蕴养和开发中。
她不再去星陨秘阁,因为最重要的知识《源灵构典》已烙印在她脑海。她的研究场所,变成了自己的静室,以及……在“守墓人”带领下,定期前往的罗刹秘境边缘。
她像是一个行走在刀尖上的科学家,小心翼翼地采集着不同强度、不同形态的混乱规则样本,引导“原点”进行极其危险的“逆熵”转化实验。每一次实验都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混乱规则污染甚至撑爆。但在她那近乎非人的计算力和“原点”本身强大的秩序特性下,她一次次地成功将丝丝缕缕的混乱之力,剥离其狂暴无序的外壳,提取出最本源的、微弱却纯净的能量,融入“原点”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效率低下,但“原点”确实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内敛,那冰冷的白光也愈发纯粹。她甚至能感觉到,“原点”内部似乎开始孕育出某种更加复杂的、自我演化的秩序结构。
她的魂力等级在这种近乎“作弊”的规则级能量补充下,悄无声息地提升着,但她并不在意。等级对她而言,只是能量总量的一个粗糙指标,远不如“原点”的本质提升来得重要。
期间,她也获得了几个特殊的魂环。并非猎杀魂兽,而是由武魂殿几位长老联手,从一些极其罕见、天生地养的、能量结构高度有序的元素精灵或者规则造物身上,“剥离”出的纯净能量核心。这些能量核心形成的魂环,颜色各异,但都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内蕴复杂光纹的奇特形态,与她的“原点”完美契合,进一步增强了其稳定性和对各种规则抗性的能力。
时间就在这种专注到极致的研究与实验中悄然流逝。外界大陆的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就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武魂殿这潭深水中,持续下沉,向着那无人触及的规则底层,不断探索。
直到某一天,当她再次从罗刹秘境边缘返回,正准备分析新一批混乱规则样本的数据时,埃文带来了一个与她相关的、来自外界的消息。
“潜伏在天斗帝国的密探传回情报,”埃文的神色有些古怪,“那个史莱克学院的唐三,似乎在寻找……适合你的魂兽?”
云言儿从能量结构图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疑惑。
“唐三?”她回忆了一下那个在决赛中,能量场坚韧而奇特,手段繁多的对手,“他寻找适合我的魂兽……动机是什么?”
埃文摇了摇头:“情报显示,他似乎认为,你的武魂需要更‘特殊’的魂环才能发挥真正潜力,并且……他可能掌握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于稀有魂兽的线索。”
云言儿眨了眨眼。在她看来,这行为逻辑有些难以理解。非亲非故,甚至是决赛对手,为何要帮她寻找魂环?
“数据不足,无法分析其行为动机。”她得出结论,随即不再关心,“不过,如果他真的能找到能量结构高度有序的特殊样本,可以提供给我。作为回报,我可以支付等价的资源,或者……为他解答一个不超过我知识范围的问题。”
她将这件事简单地归类为一次潜在的“样本交易”,便再次沉浸回自己的规则模型构建中。
埃文看着她那完全不在状态的反应,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躬身退了出去。
他隐约感觉到,云言儿与这个世界,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名为“绝对理性”的墙壁。外界的情感、恩怨、谋略,在她那追求规则与秩序的世界里,都显得如此……无关紧要。
而这样的她,在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大陆的狂澜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埃文不知道。他只知道,风暴将至,而风暴眼中这位沉迷于规则之美的少女,或许才是决定最终结局的……那把最关键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