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扑向陈主任的瞬间，苏婉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不是注射器被捏碎，而是走廊尽头的消防窗突然炸裂。夜风裹着雪片涌进来，在红光中划出银色的轨迹。

"快走！"林昭的声音混在风里。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却仍保持着攻击的姿态。陈主任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注射器微微倾斜，淡蓝色液体滴在地毯上，立刻腾起一股白烟。

苏婉转身就跑。她的腿还在发软，但求生本能驱使着她往前冲。身后传来打斗声，桌椅翻倒的闷响，还有急促的喘息。她不敢回头，直到听见林昭喊："楼梯间！"

转弯处的应急灯坏了，漆黑一片。苏婉伸手摸索墙壁，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扶手。她记得这里有三层台阶，接着是转角平台，然后才是通往地下室的长楼梯。

脚步声追了上来。不是一个人，而是至少两个。她屏住呼吸，贴着墙边往下走。二楼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像是某种机械在发出垂死的呻吟。

"这里。"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住她的衣袖。沈知遥？不，他的声音更轻，更像是数据流摩擦产生的静电。"跟着我。"

那人带着她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苏婉的手指碰到墙壁，摸到一排凸起的按钮。最上面那个还亮着微弱的绿光。

"这是备用逃生通道。"那声音继续说，"直通地下停车场。"

苏婉突然停住。她想起三天前在机房看到的画面——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时间点上，而这条通道，本该在半年前就封死了。

"你是谁？"她低声问。

对方没有回答。但走廊尽头的蓝光突然暴涨，照亮了他的侧脸。那不是沈知遥，也不是林昭。是一张陌生的脸，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主任的人肯定发现了什么。苏婉咬紧牙关，按下了最上方的按钮。绿灯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整条通道陷入黑暗。

她听到金属门开启的吱呀声，还有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那人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别说话。"他说。

他们钻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铁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苏婉闻到了浓重的机油味。这不是逃生通道，而是电梯井。

"你疯了吗？"她想挣脱，却被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对方的手掌压住她的肩膀，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听着，"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如果你还想见到真正的林昭，就别出声。"

电梯突然启动。失重感让苏婉胃部抽搐。她感觉那人也在颤抖，但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问。

这次对方回答了："我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电梯停了。门缓缓打开时，苏婉看到一片幽蓝的光晕。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十几辆白色面包车整齐排列。车身上印着某个医疗公司的标志，轮胎上还沾着新鲜的雪泥。

那人拉着她往最里面的车子跑去。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苏婉突然明白了。这辆车不该在这里，就像这条逃生通道不该存在一样。

"MITTY系统。"她喃喃道，"你也是……"

"嘘——"那人竖起食指抵在她唇上。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却又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他的手指很冷，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引擎发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停车场。车灯亮起时，苏婉看到了后视镜里的人。那张脸正在变化，五官像融化的蜡像般扭曲重组。

"别看。"他说，"现在的我，还不完整。"

车子冲出地下车库的瞬间，苏婉听到远处传来爆炸声。后视镜映出一道耀眼的蓝光，像是有人在天空中划开了一道伤口。

"他们在追我们。"开车的人说。他的声音也变了，带着某种机械的质感。"但没关系，他们找不到这里。"

苏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道细小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划破的。血珠顺着指纹流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林昭呢？"她问。

"他在等你。"那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纹路，"但你得先通过考验。"

车子驶入雪夜。后方的蓝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苏婉望着窗外，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有些不对劲。

后视镜里的她，瞳孔深处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雪粒在挡风玻璃上炸开细小的水花。车载收音机突然滋滋作响，电流声里混杂着林昭急促的喘息。

"别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林昭的声音像是从深海里浮上来，"他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开车的人冷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断续的节奏。苏婉注意到他的指甲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像镀了一层薄薄的蓝釉。

"MITTY系统正在重启。"他对苏婉说，或者说对空气说，"你血管里的纳米机器人已经开始复制。"

苏婉低头看自己的手背。静脉上方有细微的刺痛感，像是有蚂蚁在皮肤下爬行。她想起陈主任实验室里那些透明的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和她长相相似的女人。

"你们早就失败了。"后视镜里映出开车人的嘴角，那是个不属于任何人的笑容，"七百二十三次记忆移植，换来的是数据污染。"

车载屏幕突然亮起。红点在地图上快速移动，十几个光斑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苏婉认得那个标志——和停车场面包车相同的医疗公司logo，只是这次多了个血红色的十字。

"他们给你注射的不是记忆清除剂。"那人踩下油门，车子冲上结冰的高架桥，"是意识锚定剂。你越想挣脱，就会陷得越深。"

收音机里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林昭，而是无数个重叠的女声，用相同的语调念着她的名字。苏婉捂住耳朵，却发现声响是从骨髓深处传来的。

"停车！"她抓住前座头枕，"马上停车！"

轮胎在冰面上打滑。车子撞破护栏的瞬间，开车的人转过头来。五官已经完全扭曲，唯独眼睛保持原样——那是林昭的眼睛，却盛满陌生的情绪。

"看着。"他说，"真正的重逢开始了。"

夜空被蓝色电弧撕裂。苏婉看到三十七辆银色轿车从天而降，每辆车的挡风玻璃上都贴着她的照片。最近的一辆距离车头只有二十米，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氧气面罩，脸庞被烧伤得模糊不清。

但那双手，和三天前递给她咖啡的那双手一模一样。

MITTY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