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之断崖

托雷基亚的战舰没有返回任何已知坐标，而是径直驶入一条被光之国永久标记为“不存在”的暗域航路——「θ-断层」。据说这里曾是银河联邦的秘密试验场，他们试图将“时间”当作可开采的矿石，结果过度挖掘掏空了现实的根基，只留下一条永无止境的时空裂谷，横亘在宇宙边缘。

我站在观察窗前，看着舷外的景象像老式电视失去信号般扭曲——黑白雪花不断飘闪，偶尔有倒流的流星划过，拖着淡白色的尾迹，从宇宙深处冲向恒星，违背着所有已知的物理法则。腕侧的焦黑贝壳已完全裂开，缝隙却被迪迦留下的那粒金色棱镜恰好填满，柔光顺着裂痕漫出，在黑暗中泛着细碎的光，像给破碎的“家”镀上了一层守护。

托雷基亚负手站在我身旁，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新景点：“下一站，‘时之断崖’。盖亚在那里等你。”

“等我？”我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暗金投枪，掌心泛起凉意。经历过迪迦的事，我已经不敢再相信“等待”背后的含义。

“准确说，是等你去‘关闸’。”他抬手调出全息影像，画面里出现一座悬浮在时空裂缝中的闸门，“盖亚把自己的时间流和地球地脉焊在了一起，那道闸门不开，你体内的龙核永远只能觉醒60%，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武器’。”

又是这样。我看着影像里闪烁的地脉纹路，心脏像被重物压住——又要让我亲手对一个“相信我的人”动手吗？迪迦的温柔还在掌心发烫，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背叛”。

系统面板在这时弹出冷灰色的文字，没有了以往的幽紫，却透着更刺骨的寒意：

【主线任务：斩断盖亚·地脉时闸，任务奖励：龙核觉醒度＋30％，雷欧躯体坐标×1】

失败惩罚那一栏，罕见地留着空白——好像连制定规则的“星律”都不确定，失败之后，我是否还能留下完整的存在。

战舰退出跃迁的瞬间，窗外的景象让我彻底屏住了呼吸——一座巨大的“瀑布”悬挂在宇宙中央，飞流而下的却不是水，而是破碎的时间：倒放的日出从地平线沉回黑夜，逆行的城市从废墟变回繁华，陨落的星球重新凝聚成形，所有画面都被拉成银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汇入下方的无尽黑渊，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时空葬礼。

瀑布顶端的闸门上，盖亚半跪在那里，双手深深插入空间裂缝，银红色的躯体被无数“时间丝”穿透，像被钉在闸门上的人形锁。他胸口的计时器仍亮着，却不是熟悉的蓝色，而是与地球地核同频的土黄色，每一次闪烁，都有一块虚拟的大陆在影像里崩塌，又在下一秒重生，循环往复，带着无尽的疲惫。

托雷基亚递给我一枚“逆时锚”，那是个外形像旧式怀表的装置，表盘里的指针正逆时针疯狂旋转，边缘泛着冷光。“跳进闸心，把这枚锚钉进盖亚的计时器。”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地脉一旦断裂，龙核就能满荷觉醒。”

“如果我失败了呢？”我接过逆时锚，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

“你会被时间逆流撕碎。”他微笑着，语气却像在讲述最残酷的刑罚，“先退化成婴儿，再分解成原子，永远在时空里倒退，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掉。”

我搭乘单人跃迁舱，穿过战舰的舱门，径直冲进那片时间瀑布。瞬间，失重感被更恐怖的失序感取代——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臂从成年尺寸缩回少年时的纤细，又在眨眼间拉长变粗；记忆像被按下倒放键，养老星的蘑菇云倒缩回火球，梦比优斯消散的光粒重新凝聚成他的模样，雷欧自爆的火光变回完整的能源仓……所有痛苦的画面反复闪回，头痛欲裂，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裂。

胸前的逆时锚突然亮起红灯，开始疯狂倒计时：-00:05:00。我狠狠咬破舌尖，用尖锐的疼痛锚定即将涣散的意识，背后的银黑骨翼瞬间展开，顺着那些漂浮的“时间丝”，像踩着绳索般，一步步滑向闸门顶端的盖亚。

百米、五十米、十米、五米——就在我即将抵达的瞬间，盖亚猛地抬起头，眼灯里没有了往日的坚定，只剩下疲惫的琥珀色，像快要燃尽的烛火。“南若，别靠近！”他的声音被时间扭曲，拉得很长，像老旧磁带卡顿时的杂音，却依旧带着劝阻的温柔。

“我来关闸。”我嘶哑地回应，逆时锚在掌心微微震动，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关上闸门，地球会彻底丧失‘未来’！”盖亚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穿透他躯体的时间丝泛起刺眼的光，“人类再也没有进化的可能，只能永远停留在现在！”

“可我连‘现在’都快没有了！”我嘶吼着，想起培养舱里雷欧毫无生气的躯体，想起自己一次次被当作“容器”操控的命运，抬手将逆时锚弹出利刃形态，锋利的尖端直指盖亚的计时器。

逆时锚刺入盖亚胸灯的刹那，土黄色的光核瞬间布满裂痕，一条赤红的“地脉线”从他背部被强行抽出，像被连根拔起的巨藤，在空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作点点光屑消散。整个时之断崖开始剧烈崩塌，时间瀑布突然倒卷而上，形成巨大的螺旋风暴，将周围的时空撕成碎片。

盖亚的躯体从指尖开始石化，灰白色的纹路迅速蔓延，可他仍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胸口的光核里取出一枚“大地水晶”，死死按进我的掌心。那枚水晶温热得像地球的内核，带着土地的厚重感。“把‘未来’……交给值得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散在风暴里，只留下一句未尽的嘱托。

我喉咙里涌上腥甜，想伸手抓住他石化的身体，却被倒卷的时空逆流掀飞，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暴里剧烈翻滚。

再次醒来时，我已被抛回战舰的甲板上，浑身布满了时间擦过的痕迹——左臂的皮肤嫩得像婴儿，右颊却爬上了细密的皱纹，整个人看起来怪异又破碎。掌心的逆时锚早已碎成沙粒，从指缝间缓缓流走，落在甲板上，竟开出几朵细小的白色小花，可不等我看清，花朵又迅速凋零、枯萎，彻底消失。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被时间磨损的沙哑，在我耳边响起：

【主线任务完成，龙核觉醒度＋30％，当前觉醒度：90％】

【附加奖励：获得“盖亚·大地水晶”×1（功能：可重塑一次地球地核）】

我扶着护栏，忍不住跪地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吐出一口泛着微光的“时间沙”——那些沙粒落在地面，又重复着开花、凋零的循环，像一场短暂到可怜的生命闹剧。

托雷基亚从舰桥走下来，俯视着狼狈的我，目光里难得没有了戏谑，多了几分复杂：“恭喜，你离‘完整’只剩最后一道封印。”

我抬起头，眼底爬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最后一道封印，在哪？”

“在你心里。”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我胸口的龙核位置。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龙核的外壳上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深处，透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跳动——那是属于“南若”的、人类的心脏，是我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深夜的医疗舱里，我浸泡在暗能修复液中，身体的时间损伤在缓慢恢复。盖亚留下的大地水晶被我嵌进贝壳的另一侧，与迪迦的金色残辉遥遥相对——一金一赤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像两座微型的灯塔，照亮了我布满伤痕的手腕，也照亮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闭上眼，盖亚最后的嘱托却在耳膜不断回荡：“把未来交给值得的人。”

值得的人？我自嘲地笑了笑，抬手将掌心贴在胸口的裂缝上——那里，龙核的暗紫与人心的温热正一点点错位、交融，我不知道最终会是谁吞噬谁，也不知道这场由托雷基亚操控的“演出”，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第五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