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丘的尾巴还缠在小智的手腕上，那点微弱的蓝光像是一根快要断掉的线，轻轻闪着。他被狠狠甩进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影里，浑身骨头像是被人拧了一圈，耳朵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死死抱着怀里的皮卡丘，手指都掐进了手臂里，生怕一松手，伙伴就不见了。
眼前忽明忽暗，像小时候家里的老电视信号不好时的样子。他看见炸裂的岩石、飞散的碎片，还有小刚手里那块碎成蜘蛛网的镜片……可这些画面一闪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熟悉的街道。
路灯是那种铁皮罩的老款，墙上贴着二十年前流行的宝可梦果汁广告，路边停着的自行车也是带横梁的那种老古董。
“这是……？”小智喘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咬着牙才撑住没倒。
脚下的地不再是焦黑的高地，而是灰白色的地砖。风从道馆方向吹来，带着海水的味道，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路过的行人全都定住了，像照片一样——小孩举着棉花糖，笑容僵在脸上；训练家弯着腰检查精灵球，动作停在半空；连天上飞的波波都悬在空中不动了。
“我们……落地了？”小霞踉跄几步站稳，扶住电线杆，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精灵球。她环顾四周，声音压得很低：“这地方……是华蓝道馆东街。可我记得这条路五年前翻新过，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刚靠在灯柱边，右臂还在冒烟，咚咚鼠趴在他肩上，爪子轻轻搭着他脖子。他抬起左脸，那只电子镜片正快速闪烁，裂痕中跳出几行看不懂的数据。
“时间没变。”他喘着气说，“我们不是回到了过去，而是掉进了一个‘记忆投影’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影子，只有碰到重要的事，才会动起来。”
话音刚落，远处道馆的屋顶突然冒出一团黑雾。
那雾像活的一样顺着墙往下爬，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了——是个女人，穿着华蓝道馆馆主的制服，长发扎成高马尾，手里握着一枚水蓝色的徽章。她面前站着五个火箭队的人，领头的那个捧着一颗漆黑的球，表面流动着暗红色的纹路。
“黑暗球……”小刚瞳孔一缩，“那是早期的实验品，能强行切断训练家和宝可梦的联系，甚至吞噬意识。”
画面中的女人没有后退。她把徽章贴在胸口，一声清啸划破寂静。道馆大门轰然打开，三只水系宝可梦冲了出来——暴鲤龙仰天怒吼，掀起狂风；两只海刺龙分列两侧，尾尖凝聚高压水流。
火箭队也放出精灵球，六只宝可梦瞬间对峙。
战斗爆发得极快。暴鲤龙一记水炮轰飞两人，海刺龙用尖刺逼退偷袭者。可那颗黑暗球突然亮起，一道无声的波动扫过全场。暴鲤龙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睛瞬间被黑雾笼罩，竟然转头朝自己的训练家扑去！
女人没有躲。
她迎着暴鲤龙冲上去，在最后一刻挡在了球和宝可梦之间。黑暗球炸开，黑雾像触手一样缠住她全身。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穿透时空，直直望向小霞的方向。
然后，她的身影一点点消散，化作点点光尘。
“妈……”小霞喉咙一紧，只挤出半个字。她站在原地，动不了，喊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消失在那团黑暗里。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声闷响。
武藏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指甲深深抠进太阳穴。她的假发歪了，一半挂在耳朵上，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个眼神……”她声音发抖，“我见过……我在哪？我不是应该在执行任务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能看见她？！”
小次郎和喵喵跌坐在几步外的台阶上，身上全是灰，脸上写满了惊恐。听到武藏的声音，小次郎猛地抬头，伸手想去扶她，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
“大姐头？”他轻声叫。
喵喵竖起耳朵，盯着武藏颤抖的背影，爪垫下的翻译芯片微微发烫。它没说话，只是悄悄挪到她身后，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背。
画面中的战斗结束了。火箭队收起黑暗球，转身离开。街道再次静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枚掉落的水系徽章，静静躺在地砖缝里，反射着冷冷的光。
小霞一步步走过去。
她的脚步很慢，像是踩在心上。每一步，记忆就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她蹲下身，伸手去捡那枚徽章——指尖刚碰到金属，一股电流般的痛感猛地窜上手臂。
她猛地缩回手，低头一看，掌心不知何时已紧紧攥着母亲留给她的珍珠。那颗珍珠正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一圈圈涟漪般的纹路，和刚才女人胸前戴的吊坠一模一样。
“原来……”她声音沙哑，“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留下这颗珍珠，不是为了让我继承道馆……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天。”
小刚艰难地走过来，镜片不断刷新数据。“黑暗球的能量残留，和小米体内的装置信号一致。这不是巧合。二十年前的实验没有结束，它只是换了地方，换了人。”
小智终于站起身，皮卡丘还在他怀里昏睡。他低头看着伙伴电气囊上淡淡的金纹，又望向道馆方向那团还没散尽的黑雾。
“他们抓走了她，用她的力量做了更多事。”他说，“小米、勇基拉、地脉钻机……全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小刚点头：“时间裂开了口子，不是因为我们撞进来，是因为过去的伤一直没愈合。它在等有人回来。”
武藏忽然抬起头。
她的眼神空洞，嘴唇还在抖。“我记得……那天的任务代号是‘潮汐归零’。上级命令我们清除所有知情者。可当我看到那个女人挡住黑暗球的时候……我没有下令攻击。我……我放下了通讯器。”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掌心，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双手。
“我忘了这件事。整整二十年，我把它锁在最深的地方。可刚才……她看我的那一眼，像是一把钥匙。”
小次郎慢慢走到她身边，递上备用假发，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形象更重要。
喵喵跳上武藏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风穿过空荡的街道，吹起几张旧报纸。一张飘到小智脚边，上面印着一则新闻标题：《华蓝道馆突发火灾，馆主失踪》。日期，正是两天后。
小霞握紧珍珠，站起身。她的眼眶红得厉害，却始终没让眼泪落下。
“他们想让我们以为她死了。”她说，“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守护不会消失。它只会……换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小智低头看着皮卡丘。
它的尾巴还在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他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一句话：有些相遇，早在命运里写好了两次。
街灯忽闪了一下。
远处道馆的门缝里，渗出一丝幽蓝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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