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真新镇还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空气湿漉漉的,路边草叶上挂满了露珠,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又很快消失在寂静中。小智今年十六岁,刚成为宝可梦训练家没多久。他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旧训练服,膝盖那儿已经磨得发白,背包带子也断过一次,用胶带缠了两圈,勉强能背。
他头发乱糟糟的,像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跑。本来应该五点到大木博士的研究所领取初始宝可梦的,可昨晚他看得太入迷——关都联盟去年决赛的录像,那个喷火龙在最后一秒使出“喷射火焰”逆转战局的画面,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结果闹钟没响,一睁眼天都亮了。
他抓起背包就冲出门,鞋带都没系紧,在台阶上绊了一下,手撑在地上擦破了皮。但他没停下,爬起来继续跑。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空手回来!错过御三家,别人有妙蛙种子、小火龙或者杰尼龟,而他连一只正式的伙伴都没有。
等他赶到研究所,大门紧闭,玻璃上贴着一张潦草的纸条:“接待截止,御三家已分配完毕。”
小智拍了两下门,声音闷闷的。抬头看墙上的钟,指针停在五点四十五分——他迟到了四十五分钟。最后一只妙蛙种子十分钟前被领走了,助手留言说,那孩子运气好,赶上了末班车。
他盯着那张纸条,手指捏得发白。耳边仿佛响起父亲离开时说的话:“训练家的第一步,决定了你走多远。”
他转身往镇外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奔跑。镇外就是森林,关都地区最常见的原始林带,平时会有一些波波、绿毛虫这类弱小的宝可梦出没。他必须抓一只,任何一只,只要能登记就行。注册窗口下午三点关闭,错过了就得再等半年。
森林里的光线比外面暗,树冠交错,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几缕。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不像路。小智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动静——风声、树叶响、有没有翅膀扑腾的声音?可这片林子安静得反常,连虫鸣都很少。
他摸了摸腰间的精灵球,一共三个,都是最基础的款式,其中一个还是二手的,表面有点划痕。
他在一棵倒下的树干边停下。树皮腐烂,半埋在土里。忽然,他听见一点细微的动静——不是鸟叫,也不是风吹叶子,而是断断续续的喘息,像是受伤的人在忍痛呼吸。
他蹲下身,轻轻拨开前面的灌木。枯叶堆里蜷着一只皮卡丘。它看起来比普通的要小一圈,毛色也不够鲜亮,耳朵耷拉着,尾巴无力地垂着。背上有一道结痂的伤,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咬过。双颊微微鼓着,但电光很弱,一闪一闪的,像快没电的灯泡。
小智屏住呼吸。皮卡丘很少单独出现在野外,更别说这种状态。它多半是被遗弃的,或者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不管怎样,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机会。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灵球,握在手里试了试重量,然后轻声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慢慢伸出手,指尖离皮卡丘还有十厘米时,那只皮卡丘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深褐色的眼睛,瞳孔缩成一条线,里面没有信任,也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警惕。它的双颊瞬间胀大,电光炸起,尾巴猛地一甩!
小智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砰”的一声,精灵球在他掌心炸开了!塑料碎片飞溅,有一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红的痕。右手手腕像被火烧了一下,整条胳膊都麻了,抬都抬不起来。
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手腕喘气。精灵球的残骸散落在落叶上,金属环还在冒烟。皮卡丘挣扎着站起来,四条腿都在抖,却还是撑住了。尾巴高高扬起,对准小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警告,也像是拒绝。
小智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又抬头看向那只皮卡丘。它站在一根枯枝上,身子摇晃,却没有后退一步。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它身上,毛尖泛着微弱的电光。焦黑的精灵球残骸躺在他们中间,像一道无法跨越的裂痕。
他没说话,也没动。皮卡丘也没再攻击,只是死死盯着他,耳朵微微转动,听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林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远处传来一声波波的叫声,像是在回应什么。小智慢慢松开掐着手腕的手,掌心全是汗。他知道,这只皮卡丘不会乖乖进精灵球。他也明白,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冲动——以为只要带着善意,就能换来信任。
他靠着树干坐下,从背包里掏出冒险者手册,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宝可梦训练家守则第一条:收服的前提是理解。”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合上手册,轻轻放在腿上。手腕还在疼,但他没去碰。皮卡丘依旧站在原地,尾巴没放下,眼神也没移开。
太阳升得更高了些,林中的雾气渐渐散去。光影斑驳地洒在地上,映出两个对峙的身影:一个是刚出发就摔了一跤的少年,一个是被世界抛弃过的电气鼠。
谁都没开口。
谁都没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