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守夜人

自称“老刀”的中年男人站在几步开外，目光锐利如鹰。他身后几名队员分散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雨水顺着他们的防水服滴落，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陈雪的手在背后紧紧攥着匕首，指尖发白。她强迫自己迎上老刀的目光，声音因紧张而沙哑：“谈什么？你们是谁？”

老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她腰间露出的金属典籍一角：“那本书，是‘守夜人’的遗产。你能带着它出现在这里，说明郑雄的计划失败了。”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追踪‘零号船坞’的能量异动很久了。最后一次大规模能量爆发的位置，就在这片海域深处。而你，是唯一从那里出来的人。”

陈雪心脏狂跳。他们知道“守夜人”！他们甚至能追踪到“波塞冬”的能量爆发？这些人的背景深不可测。

“郑雄呢？”老刀追问，眼神紧锁着她。

“……死了。”陈雪吐出两个字，尽可能保持冷静，“‘熔炉’的核心……过载崩溃。”她隐瞒了林默和“种子”的细节，这是她必须守住的底线。

老刀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遗憾？他微微颔首：“崩溃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他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力量。”他话锋一转，“但崩溃的余波和残留的数据，依然是极度危险的隐患。我们需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钥匙’的下落。”

“钥匙”两个字让陈雪浑身一僵。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钥匙。”她硬着头皮否认，“我只是个逃出来的实验体。”

老刀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笑，像是看穿了她的谎言。“陈雪女士，不必紧张。我们不是郑雄，我们对控制‘钥匙’或掠夺力量没有兴趣。”他抬手示意身后队员收起隐隐的敌意，“我们的目的，是‘ containment ’——收容、控制、防止那些远古的、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再次失控，危害世界。郑雄是第一个玩火自焚的，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守夜人”？“Containment”？陈雪脑中飞速旋转。难道存在一个专门处理超自然或远古文明遗留物威胁的秘密组织？哥哥郑宏宇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雪没有放松警惕。

“你可以不信。”老刀坦然道，“但你现在别无选择。你的通讯器坏了，孤身在这片连航线都不经过的海域，靠你自己，活不过三天。跟我们走，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她，“或许能帮你找到你哥哥郑宏宇的下落。”

哥哥！陈雪瞳孔骤缩。他们连哥哥都知道！这是诱饵，还是真的掌握了线索？

内心的挣扎如同海啸。跟这些人走，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但拒绝，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无声无息地死在这荒岛上。而且，哥哥的下落……她无法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匕首，但依旧紧抱着那本金属典籍。“我跟你们走。但我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以及我哥哥的消息。”

老刀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协议。“上船再说。”

登上那艘外表朴素的调查船，内部却让陈雪暗暗心惊。看似普通的舱室背后，隐藏着极其先进的生命维持系统、能量探测阵列和武装到牙齿的防御工事。船员们行动高效、沉默寡言，眼神中带着一种经历过严酷训练的锐利和淡漠。这绝不是一般的科研船。

陈雪被安置在一间简洁但设施齐全的舱室内，有独立的卫浴和医疗设备。一名穿着白色制服、表情温和的女医生为她做了全面检查和处理伤口，动作专业，但一言不发。

稍事安顿后，老刀单独来到了她的房间。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舱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

“我们是‘守夜人’，”老刀开门见山，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类似家族树状图的组织结构，顶端标记着一个抽象的、由星辰和锁链构成的徽记，“一个存在了数个世纪的国际性秘密组织。我们的使命，是监控、研究并在必要时‘收容’全球范围内出现的、具有潜在现实扭曲效应的异常现象、物品或个体（Anomalies）。‘零号船坞’和其下的‘波塞冬’方舟，是我们最高级别的监控目标之一，代号‘深渊低语’。”

陈雪看着屏幕上滚动的、触目惊心的档案摘要——从“零号船坞”的早期勘探，到郑雄的“熔炉”计划，甚至包括一些她都不知道的、关于“波塞冬”方舟来源的推测（指向一个早已湮灭的远古地外文明）……信息详尽得可怕。这个组织的触角和情报能力，远超她的想象。

“郑雄的失败，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他的疯狂加速了进程。”老刀收起平板，表情严肃，“‘波塞冬’方舟的静滞状态只是暂时的。它的核心，‘种子’，是一个活性的、具有高度智能和潜在意识的信息-能量集合体。郑雄的暴力破解，就像用锤子砸一颗精密炸弹，虽然没当场爆炸，但内部结构已经受损，稳定性大打折扣。它现在就像一个……被惊醒的、受了伤的巨兽，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雪感到一阵寒意。

“首先，我们需要你提供‘种子’当前状态的第一手数据，以及……‘钥匙’的最终去向。”老刀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林默，他是不是……成为了稳定‘种子’的关键？”

陈雪沉默了。她知道瞒不过去，但说出真相，等于将林默的命运完全交到这群陌生人手中。

老刀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理解你的警惕。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对‘钥匙’本身没有恶意。从我们的研究来看，高契合度的‘钥匙’与‘种子’的深度结合，或许是维持其长期稳定的唯一可行方案。我们担心的，是这种结合是否彻底，以及‘种子’本身意识是否因此产生不可预测的变异。我们需要评估风险等级。”

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至于你哥哥郑宏宇……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并没有死在‘熔炉’里。在最后一次能量爆发前，我们监测到有一艘未经识别的小型潜航器从‘零号船坞’的备用通道逃离。信号特征，与你哥哥早期使用的实验艇吻合。”

陈雪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信号消失在公海的一片强磁干扰区，我们失去了追踪。”老刀坦言，“那片区域情况复杂，有多股势力活动迹象。找到他需要时间和资源。但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守夜人的情报网会全力搜寻他的下落。”

这是交换条件。用合作换取哥哥的生还希望。

陈雪看着老刀深邃而难以捉摸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冰冷的金属典籍。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为了哥哥，也为了或许还有一线渺茫希望的林默，她只能踏上这条与虎谋皮的路。

“……我配合。”她最终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老刀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明智的选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们需要你详细回忆并记录在‘波塞冬’核心发生的一切细节。”

他起身离开，舱门轻轻合上。

陈雪独自坐在床边，感受着船体轻微的摇晃。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大海。她从一个绝境逃出，又主动步入了另一个充满未知的牢笼。但这一次，她手中至少握住了一些筹码，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为了珍视的人，她必须走下去。

（第七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