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训练室的另一个角落,靠近饮水机的备用机位,屏幕也还亮着微光。
时意没有开游戏,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今天训练赛的复盘要点,以及她自己从各种渠道学习来的对线技巧、团战站位分析、地图资源掌控时机等等。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是刚才一个人偷偷哭过的痕迹。网络上的那些指责,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不怕吃苦,不怕加练,但她害怕这种无论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达到预期、反而连累整个团队的无力感。
更让她难受的,是顾屿的态度。
比赛结束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召集大家复盘,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那种冰冷的、无形的疏离,比任何直接的指责都更让她感到心慌和……委屈。
她知道自己打得不好,配合糟糕。她拼命想要跟上他的节奏,想要理解他的意图,但越是想,就越是紧张,操作就越是变形。她能看到他偶尔瞥过来的眼神,里面没有责怪,却有一种更深沉的、让她看不懂的……疲惫和失望?
那比愤怒更让她害怕。
她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拿起笔,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写下:
“今天团战失误分析:
1. 下路河道那波,注意力被对方上单TP(传送)吸引,忽略了顾队标记的集火目标。
2. 中期小龙团,闪现使用时机不当,过于保守,导致未能及时补足伤害。
3. ……”
写着写着,她的视线又模糊了。不是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而是她发现,很多失误的根源,似乎不在于操作,而在于……她和顾屿之间,那种无法言说的、存在于每一个微秒决策中的隔阂。
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层隔阂。
也许,就像网上有些人说的,她根本不适合YNG,不适合站在顾屿身边?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猛地一缩,疼得厉害。
不。她用力摇头,擦掉眼泪。不能这么想。她是靠实力通过青训进来的,她热爱这个游戏,她渴望胜利,也……渴望能真正被那个耀眼的人认可。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笔记本,打开游戏客户端,进入训练模式。不再练习复杂的连招或走位,而是开始最基础的补兵练习。一下,又一下,机械而重复。她要先把最基础的稳定性找回来,先确保自己不再犯那些低级的、拖累团队的失误。
至少,先做到不成为突破口。
寂静的训练室里,只有两个角落还亮着光,传来细微的、截然不同的声响——一边是键盘急促清脆的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另一边则是平稳单调的补兵音效和偶尔技能释放的声音,透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他们相隔不过十几米,却仿佛身处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
直到凌晨三点多,顾屿才终于停下仿佛永无止境的练习。他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准备关掉电脑回宿舍。
起身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训练室那个昏暗的角落,看到了那个依旧坐在那里、对着屏幕一丝不苟练习补兵的纤细身影。
屏幕的光映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湿意。
顾屿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她那副倔强又孤单的样子,心里那股复杂的烦躁,奇异地沉淀下去一些,变成了一种更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几秒。
然后,他转身,沉默地离开了训练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轻微声响,让时意练习的动作停了一瞬。她似乎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
她轻轻咬了咬唇,没有回头,只是更加用力地、一下一下地,点击着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