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那句“想吃东街口老王家的芝麻烧饼”如同一声惊雷,把养心殿内外的太监宫女全劈懵了。
进忠公公那张常年带笑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几乎能想象自己捧着个油汪汪的烧饼穿过重重宫禁时,沿途会收获多少“瞩目礼”。
“安……安姑娘,”进忠试图挣扎一下,“这宫外的东西,怕是不太干净,万一吃坏了肚子……”
“哦,”安宁眼皮都没抬,重新拿起她那把小银锉子,“那就不吃呗。反正罪民贱命一条,饿几顿也死不了,正好省了皇上的粮食。”
进忠:“……” 得,您是懂得怎么拿捏皇上的。
他硬着头皮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回禀给了弘历。
弘历正在批阅那份关于科举舞弊的后续处理章程,闻言笔尖一抖,朱砂差点滴在奏折上。他简直气笑了:“芝麻烧饼?她还真是会给朕出难题”
他想象着那女人此刻肯定又摆出那副“看吧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心头那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起来。他富有四海,难道连个烧饼都搞不定?
“李玉……哦,他不在。”弘历顿了一下,才想起李玉已经被他打发去翊坤宫了,心里更烦,对着进忠没好气道:“还杵着干什么?没听见吗?去!派人出宫,找到那家铺子,买刚出炉的!要是凉了,不够酥脆,朕唯你是问”
进忠内心泪流满面,面上还得恭敬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他一边往外退,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皇上这底线是越来越低了,再过几天,安姑娘要是想吃月亮,是不是还得派人上天摘去
于是,几个穿着体面的太监,骑着快马,拿着御前大总管进忠的腰牌,火急火燎地冲出宫门,目标直指东街口王记烧饼铺。
消息灵通的前朝大臣们听闻后,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张廷玉捋着胡子叹道:“皇上这……唉,只要皇上能心情舒畅,专心国事,买个烧饼……就买个烧饼吧。” 其他几位大臣默默点头,只要皇上别再用低气压折磨他们,想吃个烧饼也不是什么大事。
翊坤宫内,如懿正对着窗外那几盆开败了的梅花伤怀,就听惢心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娘娘……听说,养心殿那边,皇上特意派了御前的人,快马出宫……去给那位买、买芝麻烧饼了……”
“啪!”如懿手中那柄上好的和田玉梳应声而断。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吓人。
“烧饼?她怎么敢……皇上怎么可以……”如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愤怒,“本宫当年亲手为皇上炖的暗香汤,皇上都未曾如此上心!她一个戴罪之身,何德何能……”
海兰连忙上前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低声劝慰:“姐姐,您别动气,仔细身子。皇上不过是一时被她那些市井手段迷惑了……”
“迷惑?”如懿猛地推开海兰,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看这是迷惑吗?这是把她的胡闹当成了趣事” 她只觉得一股浓烈的委屈和恨意堵在胸口,几乎要让她窒息。
与此同时,嘉嫔和纯妃也聚在了一起。
嘉嫔摇着团扇,语气酸得能腌黄瓜:“哟,真是开了眼了,咱们这位皇上,为了搏红颜一笑,连市井小民的玩意儿都弄进宫里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在养心殿门口支个摊儿卖馄饨了?”
纯妃忧心忡忡:“如此纵容,实在有失体统。长此以往,后宫规矩何在?皇上的清誉……”
她们这边酸气冲天,养心殿偏殿里,安宁却正对着那碟还冒着热气、金黄酥脆的芝麻烧饼,难得地愣了一下。
她只是随口一说,故意刁难,没想到弘历还真弄来了。
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市井的烟火气,让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宫外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
弘历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烧饼,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讥诮和冷漠,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心头那点因为“兴师动众”而产生的别扭,忽然就散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威严:“怎么?不合口味?”
安宁回过神,抬眼看他,又恢复了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还行吧,就是有点凉了,不够酥脆。”
弘历:“……” 他真想把她连同那碟烧饼一起扔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跟这女人置气纯属自找苦吃。他转移话题,硬邦邦地问:“山东那边按你的法子,盐税又涨了。关于海防,你还有何想法?”
安宁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烧饼,擦了擦手,才懒洋洋地开口:“想法多着呢,就怕皇上您不敢听。”
“说!”弘历咬牙。
“哦,”安宁微微一笑,眼神亮得惊人,“那咱们就聊聊,怎么组建一支小型的‘海上巡逻队’,用改装快船,配备轻型火炮,专治各种不服……”
弘历看着她侃侃而谈时发光的侧脸,听着那些大胆又新颖的构想,再次陷入了那种熟悉的纠结
一边被她气得肝疼,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这满朝文武,恐怕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有她这般见识和魄力的“臣子”。
这女人,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而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讨论声,进忠默默松了口气,对旁边的小太监低声道:“去,告诉御膳房,明儿多备点……清热降火的茶。” 皇上这追妻之路,看来且得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