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偏殿如今成了紫禁城最诡异的“风水宝地”。
说它是冷宫吧，里头那位吃的用的比皇后还讲究；说它是椒房专宠吧，那位主子天天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挂嘴边。
弘历觉得自己快被安宁逼出心疾了。这天他下朝，揣着一肚子关于江南科举舞弊案的邪火，直奔偏殿，把折子往她榻前一甩：“看看！寒窗苦读，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安宁正歪在窗边软榻上，拿着一把小银锉子修指甲——这还是进忠“孝敬”来给她解闷的。她眼皮一掀，扫了两眼：“哟，连‘黄金屋’和‘颜如玉’都能作弊得来，这帮人挺有创意啊。”她放下锉子，懒洋洋地看向额角青筋直跳的皇帝，“皇上，您与其在这儿生闷气，不如想想，为什么层层关卡都形同虚设？是考官太蠢，还是……利益太大，让人铤而走险？”
她慢悠悠地坐直了些，眼神里带着点讥诮的怜悯：“您坐拥天下，大概很难理解我们这些‘寒门’挤独木桥的心情。一步登天的诱惑太大，规矩？那是对没本事打通关节的人讲的。”
弘历被她这混不吝的态度和直指核心的话堵得心口发闷。他想发怒，却又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这种无力感让他更加烦躁，忍不住刺她一句：“你当初科考，莫非也……”
“我？”安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唇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神却冷，“皇上，我女扮男装，提着脑袋进考场，为的是胸中所学，不是那点功名利禄。若只为荣华富贵，我找个富商嫁了，或者凭着这张脸……”她指了指自己，“在您后宫谋个位置，不比天天担惊受怕强？我走这条路，就知道是刀尖跳舞，赢了，施展抱负；输了，人头落地。公平得很，所以我从不抱怨。”
她这番“肺腑之言”，像是一盆冰水掺着辣椒面，泼得弘历又气又……心疼？
他死死盯着她，看她一脸“我说完了你看着办”的坦然，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冷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抓起折子，再次铩羽而归。
守在殿外的进忠听着里头动静，默默记下：安姑娘今日战斗力依旧彪悍，皇上怒气值蓄力中，但……没提杀人。
与此同时，翊坤宫里的酸气都快凝成实体了。
嘉嫔扶着新梳的旗头，捏着嗓子对闷坐的如懿道：“姐姐您是没瞧见，养心殿那边，进忠跟伺候祖宗似的，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往里送。听说昨儿连暹罗进贡的珍稀药膏都送去了，就为消她肩上那点疤！”
纯妃也蹙着眉，温温柔柔地插刀：“可不是么，皇上如今眼里，怕是只剩下那位‘安姑娘’了。前儿永璋想给皇阿玛请安，都在殿外被拦了回来，说是……怕惊扰了安姑娘静养。”
如懿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了麻花，脸上却还要维持着风轻云淡的清高模样：“妹妹们慎言。皇上……自有他的考量。那安氏毕竟于国有功，又身受重伤，皇上多关照些，也是应当。” 只是那“应当”二字，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海兰在一旁默默给如懿添了茶，低声道：“姐姐何必动气？任凭她如今如何嚣张，终究是个见不得光的。皇上眼下不过是图个新鲜，等她没了利用价值，或是惹恼了皇上……”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如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嫉恨与委屈。她就不信，一个欺君罔上、言行无忌的女人，能长久得了，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心智。
前朝，张廷玉等一众老臣最近日子稍微好过了点。虽然皇上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但至少议事时思路清晰，决策果断，不再像前阵子那样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让他们“再议”。
几位阁老下朝后凑在一起喝茶，心照不宣。
“皇上近来……气顺了不少啊。”
“是啊，云南铜政那事，居然这么快就定了章程，要引入商股……”
“听说……是偏殿那位？”
“慎言，不过……若真能如此，于国朝倒也是幸事。”
“只盼着皇上能早日……那个，‘龙心大悦’，咱们也好少受些折腾。”
大臣们此刻心态高度统一：不管黑猫白猫，能帮皇上理顺毛、让他们安稳上班的就是好猫！安姑娘，加油！我们精神上支持你！
而养心殿内，弘历看着暗卫新送来的、关于山东那边按照安宁之前思路改良盐田后税收又涨了一成的密报，再想起她刚才那副“视死如归”又“才华横溢”的德行，心情复杂。
他烦躁地丢开密报，对进忠吩咐：“去问问她，晚膳想吃什么……就说，朕不想落个苛待罪臣的名声！”
进忠：“……嗻。”
皇上，您这借口还能再烂点吗？
安宁嗤笑一声，扬声对外面道：“告诉皇上，罪民想吃……东街口老王家的芝麻烧饼，要刚出炉的，酥脆掉渣的那种。”
进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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