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布展开,上面是用木炭潦草写就的几行字,字迹扭曲,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痛苦或仓促状态下写成:
“蛟龙湾确为巢穴,水寨藏于暗礁之后,戒备森严,有异邦战船式样。内有重兵,火药堆积如山。吾行踪败露,遭围杀,重伤难返。证据在此,务必……公之于众……李……”
最后那个“李”字,只写了一半,笔划戛然而止,被一大片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浸染模糊。
方多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阵发黑,手中的绢布几乎拿捏不住。
“李莲花……”他喃喃道,声音嘶哑破碎。
何晓惠也是脸色剧变,抢过绢布仔细看去,当看到那半截签名和刺目的血迹时,身子晃了晃,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
“重伤难返……”方多病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疯狂的血丝,“他出事了!我要去救他!”说着就要往外冲。
“站住!”何晓惠厉声喝止,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不能去!这消息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万一又是圈套……”
“圈套?”方多病猛地转身,赤红着眼睛,将那张染血的绢布几乎怼到何晓惠面前,“这血迹!这字迹!还有这送信的方式!娘!这还能是假的吗?!他若没事,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传信!他一定是……一定是……”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跟去!恨自己为什么只能在这里无能等待!
何晓惠看着儿子几乎崩溃的模样,心如刀绞,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即便……即便这消息是真的,你现在去又能如何?蛟龙湾远在千里之外,对方必有重兵把守,你贸然前去,非但救不了人,反而是自投罗网!若李先生拼死传回证据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去送死吗?!”
方多病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僵在原地,是啊,他去了又能怎样?他连笛飞声都“杀”了,在那些人眼里,他算什么?
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踉跄一步,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攥着那染血的绢布,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何晓惠闭上眼,两行清泪终是滑落。她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却坚定:“小宝,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但哭过之后,我们要振作。李先生用命换来的证据,我们不能辜负。他让我们公之于众,那我们就……公之于众!”
她抬起泪眼,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眼神逐渐变得决绝而冰冷:“既然他们想要江湖大乱,那我们便让这江湖,彻底乱起来!把这水搅浑,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无法收场!”
她扶起方多病,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沉声道:“立刻召集所有可信的长老!我们要将‘影月’私藏军械、建造战船、图谋不轨的罪行,连同这血书,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江湖,上达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