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书院的讲学与著述生涯，并未让柳永完全忘却旧日笔墨。只是如今，他再审视自己早年那些流传颇广、甚至为他博得“浪子”之名的风情词章时，心境已大不相同。

一日，几位书院中学子于课后争论起柳永旧词之价值。有学子认为那些词作“格调不高，有损先生清誉”，亦有学子反驳，言其“情真意切，音律谐美，乃词中本色当行”。争论声传入正在隔壁整理书稿的柳永耳中，他微微一笑，并未立即现身，待众人散去后，方将为首争论的两位学子唤至跟前。

柳永“尔等可知，词之为体，本起于宴乐，长于抒情？”

柳永温言问道，见二人点头，继续道，

柳永“昔日柳三变混迹市井，见歌儿舞女，感聚散离合，发而为词，所言者，亦是彼时彼地之真情实景。其价值，在于‘真’字。若一味以‘载道’苛求，则如以庙堂礼乐强束市井小调，失其本性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头那厚厚一叠关乎国计民生的书稿，又看向窗外西湖烟波，语气变得深邃：“然，人之成长，文之境界，亦非一成不变。少年时见风月，中年时见山河，暮年时或可见众生。不同时期，自有不同心境，发为不同文字，此乃自然之理。昔日之词，记我少年心性，录当时风物，自有其存在之理，无需讳言，亦不必强拔其高。”

一席话，如春风化雨，说得两位学子心悦诚服，亦解开了他们心中关于“雅”与“俗”、“道”与“情”的纠结。

此事过后，柳永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召来谢玉英商议。

谢玉英“玉英，我欲将旧日词作，加以遴选、勘订，结集刊印。”

柳永平静地说道。

谢玉英略感讶异：

谢玉英“你如今致力于书院与著述，刊印那些旧词，岂不又惹人非议，道你留恋昔日声名？”

柳永摇头，眼中透着澄明：

柳永“非为留恋声名。那些词，记录的是我一段真实人生，亦是汴京乃至江南一时之风华。其中音律、遣词，或有可取之处。更重要的是，”他看向谢玉英，语气坚定，

柳永“文之传承，非独庙堂之高，亦在江湖之远，在市井人情之中。此集若出，或可让后人知晓，词之一道，除却家国情怀，亦可细致描摹人心、记录风俗。此亦为‘文脉’之一支。”

谢玉英了然，点头道：

谢玉英“我明白了。此事交给我来操办，必寻最好的刻工，用最佳的纸张。”

于是，柳永开始着手整理旧稿。他并未全盘收录，而是精心挑选了其中在艺术上较为成熟、能代表不同时期心境与风格，且内容相对健康、情感真挚的作品，如《雨霖铃》、《望海潮》、《八声甘州》等，同时也保留了几首广为传唱、能体现市井风情的代表作。对于部分过于香艳或格调不高的作品，则毅然舍弃。每一首选定之词，他都重新斟酌字句，修正早年流传中可能产生的讹误，并亲自为部分词作添加简短注解，或说明创作背景，或点明词中旨趣。

他还特意邀请了几位精通音律的书院同好，一同审订词作宫商，力求音韵精准，便于歌唱。

与此同时，他亦将自己在丹徒、江阴、扬州、泉州等地所作，那些反映民生疾苦、记录施政得失、抒发报国情怀的诗词文章，另辑一编，命名为《**安民集**》，与《乐章集》同步进行编纂、校订。

消息传出，果然引来一些非议。有保守文人讥讽他“旧病复发”、“难登大雅之堂”。然而，亦有不少文坛有识之士，如远在京城的欧阳修，在得知柳永的初衷与严谨态度后，来信表示支持，认为此举是对词体文学的一次重要梳理与正名。

在谢玉英的全力运作下，雕刻精良、用纸考究的《**乐章集**》与排版严谨、内容厚重的《**安民集**》几乎同时刊印完成，交由谢家书坊发行。

《乐章集》一出，因其收录精当、校勘严谨，且附有柳永亲笔注解，立刻在喜爱词的文人及歌楼酒肆间引起了抢购热潮。人们发现，经过遴选的柳词，褪去了些许浮华，更显情感的真挚与艺术的纯粹，那些描绘都市繁华与离愁别绪的篇章，依旧动人心魄。许多士大夫也不得不私下承认，柳永在词律与意境营造上的造诣，确实超迈常人。

而《安民集》的问世，则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柳永作为能吏与士人的另一面。其中收录的《煮海歌》、《漕丁叹》等作，以其深切的现实关怀与批判精神，震撼了无数读者；那些记录地方治理经验的诗词文章，更为许多有志于实务的官员士子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两集并行于世，仿佛柳永人生的两条脉络：一者婉约深情，记录个人心迹与时代风貌；一者沉郁厚重，承载士人责任与家国情怀。二者看似迥异，却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复杂的柳永。

【系统】界面那微弱的光点，似乎又轻轻闪烁了一下：

系统【《乐章集》、《安民集》刊行，“文脉永续”任务分支“文学传承”取得显著进展。】

系统【获得隐性状态：双璧同辉。】

系统【效果：不同风格的作品相互印证，提升整体文学影响力与历史地位。】

这一日，柳永在书院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信中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年轻士子所写，言其家境贫寒，偶得《安民集》，读至《煮海歌》时潸然泪下，又观《乐章集》，感佩其艺术魅力，遂立志向学，欲投永嘉书院门下。

柳永放下信笺，望向书院中孜孜不倦的学子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乐章集出版，风情词永传。

安民集面世，政论惊文坛。

他所播下的种子，无论是关乎学问，还是关乎人心，都正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