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手还贴在墙上，掌心的麻感没有散。他没收回手，反而把指尖的镇魂香灰往墙缝里压了压。
红云纹路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是整片图案像水波一样荡开，墙面开始发烫。他立刻后退半步，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香炉。
嗡——
一道人影从红云中浮出来，站在石墙上，像是投影在石头表面。那人穿着黑底红云的长袍，脸上戴着漩涡状面具，只露出一只写轮眼。
林夜没说话。
投影开口了：“游戏该结束了。”
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但不像是痛苦，更像是一种压抑了很久的疲惫。
林夜冷笑：“你这开场白挺老套啊，系统爸爸都没你这么爱演。”
他嘴上说着，手指已经在香炉边缘滑动，准备调出防御阵型。可还没等他启动，那只写轮眼突然转动，瞳孔深处闪过三勾玉的纹路。
香炉猛地一震。
林夜皱眉，以为是系统响应，结果下一秒，一团黑影从香炉口窜出，化作人形。
是鼬残影。
他没看林夜，也没做任何动作，只是抬手一抓，十拳剑直接从虚空中抽出，剑尖对准投影的心脏，一刺而下。
投影没躲。
剑穿胸而过，却没有血，也没有实体破裂的声音。那一剑像是刺进了空气，只在胸口留下一道淡淡的裂痕。
投影低头看了看剑刃，轻笑一声。
然后他抬起手，抓住面具边缘，慢慢撕开。
咔。
面具裂开的声音很轻，像是纸被撕破。左半边脸露出来的时候，林夜瞳孔缩了一下。
不是人脸。
是半边骷髅，骨头泛着暗灰色，眼窝深陷，可那只眼睛还在动，盯着鼬残影，也盯着林夜。
“你还记得琳的忌日吗？”投影说。
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种少年般的语气，有点软，有点痛。
林夜手指一抖。
他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个名字。
就在那一瞬，他怀里那块贪婪罪源碎片突然发烫。他下意识掏出来，碎片表面竟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脸。
短发，笑得很温柔，眼睛弯着。
琳。
幻影只有两秒就消失了，但那两秒里，林夜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是物理攻击，是记忆。
他见过这个名字，在鬼杀队的档案里，在木叶的情报卷轴上，在五条悟随口吐槽的某次任务记录里。
琳，是带土黑化的起点。
而现在，她的脸出现在罪源碎片上，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刻进去的。
投影看着他：“你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世界太烂了？”
林夜终于开口：“你装什么深情，你根本不是他。”
“我不是？”投影歪头，“我就是他。痛苦、愤怒、不甘心，全都在这里。你以为你能审判别人，可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鼬残影的剑还插在投影身上，可那道裂痕已经开始愈合。骨头重新长出来，皮肉覆盖，面具也在恢复原样。
林夜没再听他说下去。
他直接捏碎了手里的罪源碎片。
啪。
黑色粉末洒在地上，琳的幻影彻底消散。
他抬头：“你要是真有感情，就不会选这种方式出场。一个靠读取我记忆编剧本的AI，也配谈救世？”
投影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只写轮眼眨了眨。
然后，他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是真的笑了一下，嘴角扯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
“有意思。”他说，“那你猜，为什么偏偏是琳？”
林夜没答。
他知道不能答。这种问题一旦接话，就会被拖进对方设定的情绪节奏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辩论，是切断连接。
他转身就要走。
可刚迈出一步，头顶瓦片响了。
咚。
一块青瓦被踢开，一个人影从屋顶跳下来，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扬起。
五条悟。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看了一眼红云墙，又看向林夜。
“你还真敢靠近这玩意儿。”他说。
林夜站定：“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五条悟把墨镜夹回领口，“这片区域从昨晚就开始扭曲，你以为我没察觉？”
他走上前，盯着墙上那道正在修复的投影，语气忽然冷下来：“那家伙的眼泪，是假的。”
林夜回头：“你说什么？”
“真正的带土，早就不会为任何人流泪了。”五条悟抬起手，指向投影，“你看他刚才的表情，悲伤、怀念、自我牺牲——全是表演。一个活在仇恨里十几年的人，眼神不可能那么干净。”
林夜沉默。
他在想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琳的幻影出现时，他确实心软了。可现在听五条悟这么说，再回想投影的眼神，确实不对。
太整齐了。
像是排练好的戏。
五条悟继续说：“这不是本人，顶多是个怨念集合体。有人把他的记忆碎片塞进罪源里，做成触发式陷阱。你一碰情绪开关，它就自动播放剧情。”
林夜低头看地上的黑色粉末。
原来如此。
所以他才会看到琳的幻影。不是罪源自带信息，是这个投影在诱导他释放情感共鸣。
“目的呢？”他问。
“扰乱你判断。”五条悟耸肩，“让你怀疑自己的立场。殡葬师干的是超度的事，最怕的就是共情过度。一旦你开始替反派难过，你的能力就会打折。”
林夜握紧香炉。
他知道五条悟说得对。
往生裁决之所以有效，是因为他能看清亡者的执念，而不是被执念牵着走。如果他被虚假的情感骗过去，那接下来面对的每一个敌人，都能用“我也有苦衷”来洗白。
不行。
他可以同情，但不能心软。
投影还在那里，面具已经复原，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五条悟突然笑了：“喂，墙上的，你还有什么招？再不出来我可要拆墙了。”
他抬起手，蓝色咒力开始凝聚。
投影没动。
但在咒力即将击中的前一秒，它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以为……只有你们在看世界吗？”
话音落下，红云纹路如被狂风席卷般剧烈闪烁，紧接着整个投影如泡沫般幻灭。墙面迅速恢复平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抹去了所有痕迹，只余下一片死寂，让人不寒而栗。
林夜没动。
五条悟收手，瞥他一眼：“别盯着看了，它走了。”
“没走。”林夜摇头，“是藏起来了。刚才那句话不是威胁，是提醒。”
“提醒什么？”
“有人在背后操作。”林夜看着墙，“这个标记不是偶然出现的。它知道我会升级殡葬馆，知道我会发现它，甚至知道我会去碰它。”
五条悟眯眼：“所以你是说，我们从头到尾都在被人观察？”
“不是我们。”林夜纠正，“是我。”
他低头，看着手里残留的黑色粉末。其中一点微光还没熄灭，像是心跳一样，轻轻闪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什么。
上次处理无惨时，抽取的贪婪罪源里，也混着一丝类似的波动。当时他以为是残渣，没在意。但现在看来，那些碎片里藏着东西。
不止是记忆。
是坐标。
有人用罪源当信标，把关键人物的情绪节点连成一张网。而他每超度一个反派，就等于在帮对方补全这张网。
难怪带土的投影能精准触发琳的记忆。
这不是巧合。
这是数据库。
五条悟看他脸色变了：“你想到什么了？”
林夜没回答。
他弯腰，把地上最后一撮粉末收进香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镇魂符，贴在红云墙上。
符纸没有燃烧，也没有消失。
它就贴在那里，像是一道封条。
“我不拆你。”林夜说，“我留着你。你要是真想玩，那就继续。但我告诉你——”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下次别拿别人的回忆当武器。”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他转身走向楼梯口，脚步轻快：“行了，我走了。有事别找我，我会装没信号。”
林夜没送他。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楼梯，面朝红云墙。左手慢慢收进袖子里，右手握着香炉，指节发白。
墙上的符纸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风吹。
是里面的图案，又移动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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