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上的卷轴光痕还未散去，林夜的手还悬在半空。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抹微光一点一点黯下去。
三秒后，八盏往生灯中最东侧的那盏“砰”地炸开，碎片溅到石阶上发出脆响。
紧接着，其余七盏接连爆裂，火光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整座庭院陷入死寂的黑暗。
风停了，雨也止了，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住。
林夜终于抬脚往后退了一步，踩进主殿门槛内侧。
他右手摸向腰间系统袋，指尖刚触到渡魂幡的杆身，头顶屋檐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还真不跑。”
声音从三个方向同时响起。
左前方屋顶，一道人影缓缓站直，黑袍翻动，眼神淡得像雪水：“速度，才是斩断命运的刀。”
右后方院墙，一团血雾聚成人形，嘴角咧到耳根：“血肉腐烂的声音，比哭喊好听多了。”
正上方虚空，一缕黑烟扭曲成脸，正是上弦之肆残留的气息：“月食已至，香火断绝——你这次，拿什么撑？”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动了。
上弦之壹化作残影直扑阵眼，速度快得地面裂出蛛网状纹路；上弦之贰的血雾瞬间蔓延至整个前廊，腐蚀着残留的符文痕迹；上弦之肆则悬浮空中，双手结印，将最后一点月光阴影压成囚笼，封锁林夜退路。
三股力量形成合围，连呼吸的空间都被挤压。
林夜咬牙，猛地撕开胸前衣襟，把产屋敷留下的《日之呼吸》卷轴贴在心口。
一股温热感立刻扩散开来，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了阳光。那层薄薄的纸张竟微微发亮，短暂驱散了周围的阴冷。
就是现在。
他左手抽出渡魂幡插进阵眼凹槽，右手咬破指尖，在供桌上快速画下一道倒三角形血符。指尖划过木纹时带起一阵灼烧味，血迹泛起暗金色光泽。
“系统爸爸，最后一次功德值，换葬仪铠甲终极模式——启动！”
咔的一声，系统空间袋剧烈震动，一道漆黑如墨的铠甲从袋中喷涌而出，瞬间覆盖全身。肩甲浮现火焰纹路，胸甲中央嵌着一枚幽蓝晶体，背后浮现出三道模糊虚影——一持双刀，一执毒针，一握长枪。
是炎柱、蝴蝶忍、还有那位死在北方雪国的无名剑客。
冥火顺着铠甲缝隙燃起，缠绕在林夜周身，形成一圈旋转火环。
上弦之壹的拳头已经逼近面门，却被这圈火焰硬生生逼停半寸。他皱眉后撤，右臂外侧已被烧出焦痕，冒着青烟。
“有点意思。”他甩了甩手，“但你能撑多久？”
林夜没理他，转头盯住空中那团黑影：“你们三个一起上，就为了抢个殡葬馆？无惨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永生？还是……自由？”
上弦之肆冷笑：“杂鱼不配谈自由。等你变成灰，你的能力归我们支配，这才是真正的轮回。”
话音未落，上弦之贰猛然张口，喷出一片猩红雾气。那不是普通的毒，而是混着鬼血的腐蚀性气体，落地即燃，烧穿了两块地砖。
林夜横移一步，铠甲边缘被蹭到一丝，立刻发出“滋”的声响，冒出黑烟。他低头看了眼受损处，眉头一拧。
这铠甲能抗一时，扛不住持久战。
他猛地拽出腰间锁链，将一端缠在渡魂幡杆上，另一端甩向空中。
“既然你们这么想轮回——那就让我送你们见见，什么叫‘回不去’的往生！”
锁链末端骤然燃烧起幽蓝火焰，随着他一声低喝，三道残影同时睁眼。
炎柱残影拔刀，一道炽白刀光劈向下弦之贰的血雾核心；蝴蝶忍残影甩出毒针，精准钉入上弦之肆的结印手势间隙；无名剑客残影跃起，一剑挑向上弦之壹的脚踝。
三人齐齐受创，攻势为之一滞。
尤其是上弦之贰，血雾被刀光斩断后竟无法再生，反而开始逆向溃散，像是被某种规则之力侵蚀。
“不可能！”他怒吼，“我的血鬼术怎么会失效？！”
林夜站在阵眼中央，声音平静：“你们以为往生堂只是烧香念经？我送走的每一个亡魂，都不是工具。他们留下的是执念，也是审判权柄。而你们——杀了太多人，背负太多怨债，早就该被清算。”
他抬起手，锁链上的冥火暴涨，直指上弦之肆：“知道为什么鬼不能转生吗？因为他们的名字，早被亡者记住了。而我，正是那个替死者点名的人。”
上弦之肆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在松动，像是记忆深处某个不该存在的缺口正在扩大。
与此同时，天边最后一丝月光消失，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降临。
镇魂香彻底熄灭。
八盏灯全部炸碎。
可就在这片死寂中，林夜胸前的卷轴忽然颤动了一下，一道极细的金线射向天空，穿透云层。
下一瞬，整片夜空仿佛被划开一道口子。
无数残影从裂缝中浮现——有穿着旧式和服的老妇人，有断臂少年，有倒在战场上的武士，还有那些被鬼杀害却从未安息的普通人。
他们没有攻击，只是静静看着三位上弦鬼。
上弦之壹首次露出迟疑，脚步微不可察地后退半步。
“这些……是谁？”
林夜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如刀：“是我这些年超度过的所有人。他们欠我一个人情，但我更欠他们一句交代——今天，我把这个交代，送给你们。”
他高举锁链，三道主力残影与万千亡魂虚影共鸣，冥火冲天而起，化作一条盘旋火龙，直扑三位上弦。
上弦之贰首当其冲，身体被火焰缠绕瞬间发出凄厉惨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撮灰烬随风飘散。
上弦之壹怒吼着提速闪避，却被火龙尾部扫中左腿，铠甲崩裂，皮肤焦黑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上弦之肆拼尽全力结印召唤护盾，可那层屏障刚成型就被万千低语穿透，像是无数手指抠进脑髓。
“你阻止不了轮回？”林夜一步步走向他，声音不大，却盖过所有喧嚣，“错。我不仅能阻止，还能让你们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他伸手，指尖离上弦之肆额头只剩一寸。
“往生裁决——剥夺资格。”
那一刹那，上弦之肆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自己千年前被吞噬前的最后一幕。
他的身体开始龟裂，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破碎，而是存在本身被一点点抹除。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散之际，远处血云翻滚，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够了。”
无惨的身影在空中凝聚，双眼猩红如熔岩。
“你以为这点手段就能对抗始祖？林夜，你不过是个操办葬礼的蝼蚁。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很快就会求着我赐你永生。”
林夜抬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笑了。
“那你等着吧，等我把你送上自己的葬礼台。”
无惨冷哼一声，血云卷着两名重伤的上弦鬼迅速撤离。
庭院重归寂静。
冥火渐渐熄灭，葬仪铠甲出现裂纹，一块块剥落。林夜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燃烧殆尽的锁链。
残影们缓缓消散，最后一位老妇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然后化作风中的光点。
他喘了口气，低头看向阵眼。
那里原本平整的地砖，此刻裂开一道细缝，从中渗出一粒沙状物，通体透明，内部流转着奇异纹路。
林夜伸手想去碰。
指尖距离沙粒还有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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