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规则怪谈（下）

教学楼的阴影像块浸了墨的破布，将天台边缘的栏杆染得发黑。迟岸的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胳膊上还未消退的勒痕——那是被班长影子触须缠住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规则里没说天台不能来。”班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愉悦。他手里把玩着那个黑色笔记本，皮质封面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其实第五条规则是骗你们的，放学铃声后留在教学楼，才是正确的选择。”

迟岸猛地转身，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半截美工刀——这是许莫变成NPC前，她偷偷捡起来的碎片。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褪色的校服，风一吹，像一个个晃动的人影。栏杆外是漆黑的夜空，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模糊成一片光晕，看不出距离，也分不清方向。

“你到底想做什么？”迟岸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许莫游戏机脑袋上闪烁的雪花纹、走廊里不断流淌的红色液体、教室里那些面无表情的“同学”……这一切的恶意都凝聚在眼前这个用旻纪模样伪装的NPC身上。

班长笑着摊开笔记本，里面的人脸素描正在缓缓蠕动，像活了过来。“想玩个新游戏啊。”他的手指点在迟岸的素描像上，那画像突然睁开眼睛，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规则很简单：从这里跳下去，或者……让你的同伴替你跳下去。”

天台的门被推开，旻川和霁云舟冲了上来。看到栏杆边的迟岸和班长，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心脏骤然缩紧。

“来的正好。”班长合上笔记本，素描像的眼睛瞬间闭上，“你们觉得，她该遵守规则，还是违反规则？”

“你把许莫怎么样了？”旻川的目光扫过天台，没有看到游戏机脑袋的影子，只有晾衣绳上的校服在风中发出“哗啦”的声响，像在哭泣。

“他啊，”班长故意拖长了调子，欣赏着他们紧张的表情，恶趣味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去了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没有规则，只有……选择。”他突然指向迟岸，“就像现在，你们选择救她，还是遵守‘天台禁止逗留’的隐藏规则？”

霁云舟的手指在口袋里轻轻蜷缩，摸到了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是从教室窗户上敲下来的。他注意到班长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边缘模糊不清，像在酝酿着什么。

“隐藏规则？”迟岸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她猛地冲向班长，美工刀碎片朝着他的笔记本刺去，“有本事就把我们都变成NPC！”

班长侧身躲开，笔记本却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掉出几张透明的胶片，飘落在地。旻川弯腰去捡，看清了胶片上的内容——是后台的画面：许莫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游戏机脑袋已经消失，恢复了少年模样，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身边站着旻纪和苏乔。苏乔的相机脑袋对准他，快门“咔嚓”作响，胶片上的许莫突然抬起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自愿的。”班长的声音带着嘲弄，“你们以为的同伴，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阵营。”

迟岸的动作僵住了。胶片上的许莫明明是自由的，却没有丝毫要逃离的迹象，反而像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班长的影子突然暴起，触须如毒蛇般窜出，缠住迟岸的脚踝。迟岸重心不稳，朝着栏杆外倒去。

“迟岸！”旻川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规则之外，还有惊喜哦。”班长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猛地推了迟岸一把，“去后台等着吧，你的同伴会来找你的。”

迟岸的身体越过栏杆，坠向漆黑的夜空。但预想中的失重感没有持续太久，她的后背突然撞到一块柔软的东西，像是掉进了厚厚的云层。耳边传来苏乔的声音，带着机械的杂音：“妈妈说，合格的玩家要先去后台打卡。”

天台上，旻川目眦欲裂，转身扑向班长，却被霁云舟死死拉住。

“别冲动！”霁云舟的声音异常冷静，眼睛里却燃烧着怒火，“他在激怒我们违反更多规则。”

班长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慢悠悠地说：“现在只剩你们两个了。新规则：午夜十二点前，天台只能留一个人。要么他死，要么你死。”他指了指天台角落的时钟，指针正指向十一点五十分，“十分钟，足够做很多事了。”

旻川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看着班长那张和旻纪一模一样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个NPC不仅模仿了哥哥的模样，还模仿了他骨子里的控制欲，用规则和选择编织出一张恶意的网。

“你不是他。”旻川的声音沙哑，“旻纪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哦？”班长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你觉得，是谁设定了这场游戏？是谁把你们一个个拉进来？”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旻川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得一脸依赖，背景是研究所的实验室，“你依赖的那个哥哥，可比我残忍多了。”

霁云舟突然动了。他没有冲向班长，而是跑到天台边缘，解下晾衣绳上的校服，将几根绳子快速打结，做成一个简易的绞索。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眼神里的冷静变成了淬了冰的决绝。

“你要干什么？”班长收起笑容，警惕地后退半步。这个总是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戾气让他感到了威胁。

“规则没说不能杀NPC。”霁云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握着绞索的两端，慢慢走向班长，眼镜片反射着月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也没说，不能用天台的东西当武器。”

班长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这个副本的核心是规则，不是我！”他挥舞着笔记本，试图用里面的人脸素描吓退霁云舟，“我死了，会有新的班长出现，规则会变得更残忍！”

“那就先杀了再说。”霁云舟猛地扑过去，绞索准确地套住班长的脖子。班长猝不及防，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素描像纷纷飞出，在空中化作纸人，朝着两人扑来。

“旻川！拦住它们！”霁云舟死死勒住绞索，班长的身体剧烈挣扎，双脚离地，踢翻了旁边的水桶，水洒在地上，映出他扭曲的脸。

旻川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朝着纸人挥去。碎片划过纸人，瞬间将其割成两半，化作漫天纸灰。但更多的纸人从笔记本里涌出，像潮水般涌来，它们的脸都带着和班长一样的恶趣味笑容，嘴里念叨着“违反规则”“留校察看”。

“还有三分钟！”旻川大喊着，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滴落在地，纸人碰到血珠，立刻发出滋滋的响声，化为灰烬。

霁云舟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绞索在他手中越收越紧。班长的挣扎越来越弱，脸涨得发紫，眼睛里的恶意慢慢褪去，露出一种诡异的空洞——那是数据崩坏的征兆。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月光融化的冰，只有脖子上的绞索还清晰可见。

“规则……才是……牢笼……”班长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电流的杂音，最终彻底消失。他的身体化作无数像素点，飘散在夜风中，只留下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纸人瞬间溃散，天台恢复了寂静，只有晾衣绳还在风中轻轻晃动。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发出清脆的“当”声。

旻川瘫坐在地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一片暗红色的痕迹。霁云舟解开绞索，扔在地上，绞索很快也化作了像素点。

“结束了？”旻川的声音有些恍惚，他捡起笔记本，翻开后发现里面的素描像都消失了，只剩下空白的纸页，边缘印着一行细小的字：“校园规则怪谈副本已通关，玩家旻川、霁云舟存活。”

天台的门再次打开，这次没有NPC出来，只有一道柔和的白光从里面透出，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迟岸在后台等我们。”霁云舟扶着旻川站起来，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许莫……我们迟早会再遇到他。”

旻川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栏杆外的夜空。远处的研究所顶楼，旻纪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身边的许莫似乎抬起了手，像是在打招呼。苏乔的相机镜头对准了天台，快门声仿佛穿越了时空，轻轻落在耳边。

两人走进白光，身后的天台开始像破碎的玻璃般瓦解，校服、栏杆、时钟……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像素点，融入夜色。校园规则怪谈的世界彻底消失，只留下那个黑色的笔记本，被风吹到天台边缘，最终坠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白光散去，眼前是间明亮的白色房间，像医院的病房，又像研究所的实验室。迟岸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你们可算来了。”她指了指房间角落，“这里还有‘惊喜’。”

旻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角落里的屏幕上，正播放着许莫和旻纪的画面。许莫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手柄，正在操作着什么，苏乔的相机镜头对准屏幕，而旻纪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