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规则怪谈（中）

许莫的指尖还在规律地叩击地面，三短两长的求救信号像根绷紧的弦，勒得旻川太阳穴发疼。走廊里的校医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支泛着绿光的针管被遗落在门口，针管里的液体顺着管壁缓缓滴落，在地面晕开细小的荧光斑点，像某种追踪标记。

“他在逼我们二选一。”迟岸用指甲在课桌边缘刻下深深的痕迹，木屑簌簌落下，“要么被校医引走触发规则四，要么忍不住去救许莫违反规则一。”她瞥了眼讲台上的班长，对方正低头翻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

霁云舟突然撕下一页草稿纸，卷成细筒状，对着阳光举起。纸筒的阴影落在桌面上，形成一个扭曲的“3”字——距离放学铃声还有三分钟。他快速在纸上写：“规则没说不能在座位上救人。许莫的校服口袋，有我刚才塞给他的美工刀。”

旻川立刻看向许莫的校服口袋，果然微微鼓起。他想起自习课开始前，霁云舟借美工刀削铅笔，用完后顺手塞进了许莫的口袋，当时只当是无意之举，现在才明白是早有准备。

“怎么让他拿到刀？”迟岸的目光扫过教室，所有“同学”都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只有他们三个的影子在地面微微晃动，像池子里的浮萍。

班长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合上书，站起身：“还有两分钟放学，我去看看走廊的卫生。”他走下讲台时，皮鞋踩在许莫身边的地板上，发出刻意加重的声响，像是在警告。

就在班长转身走向走廊的瞬间，霁云舟突然将一支铅笔滚到许莫脚边。铅笔碰到他的脚踝，许莫的手指猛地停顿，随即以更快的频率叩击——明白了！

他的身体虽然僵直，手臂却能勉强活动。趁着班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许莫用尽全力蜷缩手指，勾住口袋里的美工刀，“唰”地抽出刀鞘。刀刃反射着窗外的微光，划向缠在他手腕上的无形束缚——那是班长影子的触须，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黑色光泽。

“嗤啦——”触须被刀刃割断，发出类似塑料燃烧的气味。许莫闷哼一声，眼神里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抓起美工刀，跌跌撞撞地爬回自己的座位，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讲台上方的时钟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指针跳过了三分钟，直接指向四点整。放学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尖锐得像玻璃碎裂，震得人耳膜生疼。

“时间到。”班长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记得遵守规则五。”

教室里的“同学”们同时站起身，动作整齐划一，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朝着门口走去。他们的脚步没有声音，鞋底像贴着棉花，经过许莫身边时，有人“不小心”撞到他的课桌，许莫手里的美工刀“当啷”掉在地上，滚到了走廊里。

“捡起来！”迟岸压低声音，规则五明确禁止捡掉落的东西，但那把刀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武器。

许莫犹豫了一下，看向走廊尽头——班长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饮水机旁，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似乎在接水。他咬咬牙，弯腰冲出教室，捡起美工刀就往回跑。

就在这时，班长突然转过身，手里的玻璃杯里盛着半杯暗红色的液体，像融化的血。“你违反了规则五哦。”他的微笑里带着冰冷的愉悦，举起玻璃杯，“既然捡了东西，就该‘喝杯水’庆祝一下。”

暗红色液体突然从杯子里飞出，像条小蛇，朝着许莫的脸扑去。许莫下意识地用美工刀去挡，刀刃切开液体，溅起的血珠落在他的校服上，瞬间烧出几个小洞，冒出黑烟。

“啊！”许莫疼得惨叫，转身就往教室跑，却被班长一把抓住后领。班长的手指像铁钳，死死攥着他的校服，另一只手缓缓掏出那个黑色的笔记本，“看来，你需要第二次‘记过’了。”

“放开他！”迟岸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墨水瓶就朝班长扔去。墨水泼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一片漆黑，却没能阻止他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的内页泛着诡异的红光，许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瘫下去。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将美工刀扔向旻川，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等我。”

班长合上笔记本，许莫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他的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五官被挤压变形，皮肤变得光滑发亮，最终凝固成一个银灰色的游戏机形状，屏幕上还在闪烁着游戏结束的雪花纹——和纸人巷里的异头一样，成了规则怪谈里的新NPC。

“他现在是‘留校察看’的模范生了。”班长拍了拍游戏机脑袋，屏幕上的雪花纹变成一个扭曲的笑脸，“你们呢？还要继续违反规则吗？”

放学铃声的余音还在回荡，教学楼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操场的泥沼里伸出更多的手，抓挠着教学楼的墙壁，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催促他们离开。

“走！”旻川拉起还想冲上去的迟岸，又看了眼霁云舟，“先离开这里！”

三人冲出教室，不敢回头。走廊里的饮水机还在“咕嘟”作响，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机身流下，在地面汇成一条细小的溪流，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像素点，像破碎的游戏数据。

跑出教学楼的瞬间，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教室门被关上的声音。旻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班长站在教室门口，怀里抱着那个游戏机脑袋的许莫，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嘴角的微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而许莫的游戏机屏幕上，雪花纹里突然闪过一行绿色的字：“我会找到你们的。”

“他刚才说‘等我’……”迟岸的声音有些发颤，“变成NPC了还能有意识？”

霁云舟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的微光：“不是有意识，是被改写了指令。那个笔记本不仅能抽取意识，还能植入新的程序。许莫现在的行为模式，是班长设定好的。”

校园的大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铁栏杆上缠绕着黑色的藤蔓，藤蔓的叶片是眼睛的形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规则里没说校门会锁。”旻川试图推开铁门，栏杆却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这是新的规则，还是……许莫的‘惩罚’？”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走了过来，脑袋是个老式收音机，喇叭里播放着走调的童谣，正是老校工收音机里的那首。他走到铁门前，伸出手，栏杆上的藤蔓自动退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异头NPC……在帮我们？”迟岸警惕地看着收音机脑袋，“这不符合规则。”

收音机里的童谣突然停了，喇叭里传出一阵电流杂音，随后响起许莫的声音，带着游戏机特有的电子音：“快走，他要追出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依次穿过缝隙。走出校门的瞬间，身后的藤蔓重新合拢，将收音机脑袋和追赶的脚步声彻底隔绝在校园里。

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在地面的落叶上，像铺了一层碎金。远处的研究所依旧亮着灯，顶楼的天台上，似乎有两个人影——穿着白大褂的旻纪，和穿着探险服的许莫，正并肩看着他们的方向。

“许莫……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旻川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想起许莫说“等我”时的眼神，那分明不是被程序控制的空洞，而是带着某种……期待？

迟岸突然指向地面，路灯的光晕里，散落着几张透明的胶片，上面印着游乐场的画面——旋转木马、过山车、鬼屋，每个设施前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似乎都拿着一面镜子。

“是照魂镜的线索。”霁云舟捡起胶片，发现背面用红墨水写着一行字，“规则之外的游乐场，藏着真正的钥匙。”

旻川看着胶片上的游乐场，又看向远处研究所顶楼的人影，突然明白了什么。校园规则怪谈不是独立的副本，而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中转站——许莫的“背叛”，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个自愿成为反派的少年，此刻正握着游戏机的手柄，在他们看不到的代码世界里，按下了新的游戏按钮。而他们这些还在挣扎的玩家，不过是他屏幕上需要被“通关”的目标。

街道尽头的迷雾里，传来旋转木马的音乐声，甜腻又诡异，像在召唤他们进入下一场规则未知的游戏。旻川握紧了口袋里的校规手册，最后一页的班级合照上，许莫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游戏机的剪影，屏幕亮着，映出他自己模糊的脸。

背叛的代码，已经悄然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