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如同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炸开了锅。刚刚还聚焦于城西老城区地下管道的所有力量，被迫在极短时间内仓促回撤，扑向市局方向。无线电里充斥着车辆调动的引擎轰鸣和急促的指令，一种被戏耍的愤怒和更深层次的不安在空气中蔓延。
沈砚坐镇指挥车，在呼啸的警笛声中向市局疾驰。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厘清林念这看似矛盾行动的真正意图。放弃经营多年的地下巢穴，冒着极大的风险潜入警局核心区域？这不符合一个精心策划复仇二十年的罪犯的撤退逻辑，更像是一种……终极的挑衅，或者，他还有必须在市局完成的、未竟的“仪式”。
“岑晞，信号具体位置？能否锁定？”沈砚对着麦克风喊道，背景是嘈杂的城市噪音。
“信号非常不稳定，时断时续！最后消失的位置……在市局旧档案楼附近！就是发现老钱尸体的那栋楼！”岑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旧档案楼！又是那里！那里仿佛成了整个事件漩涡的中心。老钱的死，那个藏着十字架刻痕的松木小盒，现在林念的信号也指向那里！
“封锁旧档案楼及周边所有区域！许妄、蒋时，你们距离近，先带人控制现场，但不要贸然进入！周峋，你们还有多久能到？”沈砚语速极快。
“十分钟！堵在路上了！”周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
当沈砚的指挥车和陆续赶到的支援车辆将旧档案楼团团围住时，先一步到达的许妄和蒋时已经组织起了外围警戒。旧档案楼在雨中显得更加阴森破败，与不远处现代化的主办公楼形成鲜明对比。
“楼内情况不明，我们还没进去。”许妄迎上来，脸色凝重，“所有已知入口都封锁了，但不确定他是否知道其他我们不清楚的通道。” 这栋老楼结构复杂，存在一些废弃的通风管道或维修通道的可能性很大。
沈砚抬头望着被雨水冲刷的斑驳墙壁，林念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消失在这栋充满死亡和秘密的建筑里。他选择这里，绝非偶然。这里是老钱丧命之地，是可能藏有他父母遗物线索之地，现在，更成了他向警方发起最后“审判”的舞台。
“他是在玩一场镜像游戏。”沈砚突然低声对身边的纪灼说，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眼神却锐利如刀，“我们追查他，他反过来潜入我们的核心。我们以为在猎捕，他却可能觉得是在完成一场……清算。”
纪灼抱着她的平板电脑，上面是她刚刚根据现有信息快速绘制的旧档案楼简易结构图，重点标注了已知的管道、通风口和可能的隐蔽空间。“他想在这里，复制什么？或者……终结什么？”
强攻的风险太大，楼内结构复杂，光线昏暗，林念又熟悉化学物质和可能设置陷阱。沈砚决定采取压迫式搜索结合心理攻势。
“林念！”沈砚拿起扩音器，对着寂静的旧档案楼喊道，他的声音在雨声和空旷的场地中回荡，“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我们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父母的事！出来谈谈！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悲剧重复！”
楼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雨点敲击窗户和屋檐的单调声响。
搜索小组穿着防弹衣，佩戴防毒面具，分成数队，从不同入口小心翼翼地进入楼内。每一步都踏在积尘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手电光柱的晃动下，阴影幢幢，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沈砚和纪灼留在楼外指挥车旁，通过搜索队员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监控着内部情况。一楼，杂乱，无人。二楼，同样空旷，只有堆积如山的过期文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当搜索到地下二层，也就是老钱遇害的那个档案库所在楼层时，异常出现了。通往那个档案库的走廊拐角处，地面上，用同样的荧光涂料，画着一个巨大的、指向档案库方向的箭头。箭头的旁边，同样用荧光涂料写着几个小字：
“答案在起点。”
起点？老钱死亡的档案库？
搜索队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缓缓靠近那间档案库。门虚掩着，和当初发现老钱时一样。带队警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枪口和手电光同时扫入——
里面没有林念的身影。
但是，在当初老钱陈尸的那把破旧木椅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东西。
那不是闹钟，也不是十字架。
而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十分古旧的木质音乐盒。
音乐盒被擦得很干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等待了多年。
搜索队员不敢贸然触碰，立刻将画面传回。
指挥车里，沈砚和纪灼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音乐盒。林念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留下一个音乐盒？
“起点……答案……”沈砚喃喃自语，猛地，他想起了老钱案发现场那个被塞入口中的、砸烂的闹钟。让时间沉默……那这个音乐盒呢？音乐，是声音，是流淌的时间？
“他在用这个音乐盒，回应老钱口中的闹钟？”纪灼猜测道，“一个代表沉寂和终结，一个代表……唤醒和开始？”
就在这时，那个古老的音乐盒，仿佛被无形的发条驱动，突然自行缓缓打开了盖子。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开始转动，一曲清脆、悠扬却带着几分哀婉的古典乐旋律，在死寂而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档案库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音乐声通过通讯频道，清晰地传到指挥车，传到每一个严阵以待的警察耳中。
这旋律……沈砚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林念在哪里？他设置这个自动播放的音乐盒，是想表达什么？这哀婉的旋律，是悼念他的父母，还是预示着什么别的？他引警方来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听一首曲子。
音乐在空洞的地下室里回荡，像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轻声诉说着未被遗忘的冤屈和等待了太久的……终曲。
而布局之人，此刻正藏在某个暗处，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等待着下一个“章节”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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