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仙谷的雾又浓了些。
不是晨雾的柔,是裹着暮色的沉,像浸了墨的纱,缠在七星阵的青石上,将阵脚的青光衬得愈发清亮。辰风立在阵心,金刃斜倚在掌心,刃身的青光映着青石上的枯荣草——草叶已长至三寸,淡绿的灵气顺着草根往石缝里钻,将那些往阵底延伸的黑纹暂时困住,却仍有极细的纹线在草影下蠕动,像不甘蛰伏的虫。
“辰风小友,枯荣草虽能阻黑纹,却撑不过今夜子时。”木苓拄着藤杖走过来,老妪的指尖拂过草叶,灵气波动间,草叶微微颤动,“阵底的魔气每过一个时辰便强一分,方才我感应到,被蚀的残魂已开始往阵眼方向飘,似有外力牵引。”
辰风低头,见金刃的忍冬纹泛着极淡的光,刃身映出阵底石缝的影子——缝里黑漆漆的,隐约有魔气氤氲,像藏着张无形的嘴,正缓缓吸气。他握紧金刃,仙种在丹田处微微发热,似在与阵底的魔气产生感应:“若等到子时,黑纹恐会冲破枯荣草的束缚,届时阵眼失守,魔核的魔气便会蔓延至整个仙谷。”
“那咱们现在就去阵底!”阿吉蹦到辰风身侧,狐火在掌心燃成一团淡红,少年的裤脚还沾着晨雾的湿,却满眼都是急切,“俺的狐火能烧魔气,辰风哥,俺跟你一起去探路,定不拖后腿!”
苏烈上前一步,青铜剑在石上轻轻一点,剑鸣清越,震得周围的雾都散了些:“阿吉所言虽急,却也在理。只是阵底情况未明,魔气又能蚀魂,若贸然前往,恐中伪天道的埋伏。依我之见,当分两步行事——其一,由木族长率族人加固阵眼,用枯荣术凝聚草木灵气,为咱们争取时间;其二,我与辰风小友、青瑶姑娘同探阵底,阿吉留守阵心,若见魔气外泄,便以狐火警示。”
青瑶捧着万仙录,残页的金光在暮色中泛着暖,她轻轻翻动残页,目光落在新显的字迹上:“万仙录刚显了新句——‘魔核藏于万仙骨窟,需仙种引魂,方能破蚀’。想来阵底并非空穴,而是与万仙坟塚的骨窟相连,那些被蚀的残魂,或许就困在骨窟之中。”她抬头,绿眼中带着忧色,“只是‘引魂’二字,怕是需辰风小友用仙种之力唤醒残魂,这期间若魔气突袭,风险不小。”
辰风接过万仙录,指尖拂过残页上的字迹,金光顺着指尖往丹田流去,仙种的暖意更甚。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阵心的青石:“仙种既能与残魂共鸣,或许也能感应魔气的动向。我意先行——用仙种之力探阵底虚实,若魔气较弱,便即刻深入;若有埋伏,便退回阵眼再做打算。苏兄与青瑶姑娘留守阵心,阿吉协助木族长加固阵眼,如此更为稳妥。”
“辰风哥!你咋不让俺跟你去?”阿吉急得蹦了蹦,狐火晃得厉害,“俺的狐火能护你!再说,俺也想看看魔核长啥样,总不能一直躲在后面!”少年的脸颊涨得通红,握着狐火的手更紧了些,指节都泛了白——他虽年少,却也知“伙伴”二字的分量,不愿只做被保护的那一个。
木苓轻轻拍了拍阿吉的肩,藤杖往青石旁一点,枯荣草又长了半寸:“阿吉,留守亦是重任。阵眼若失,辰风小友在阵底便没了退路。你且听令,用狐火守住阵心的四个角,若见黑纹异动,便以火为号,这可不是躲在后面。”老妪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你爹曾说,‘侠者非唯勇,亦需知轻重’,便是这个理。”
阿吉抿了抿唇,虽仍有些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握紧狐火往阵角走去:“俺晓得了!俺定守好阵眼,不让黑纹漏过来半分!”少年的声音虽脆,却透着坚定,狐火落在阵角的青石上,竟与阵脚的青光融在了一起,形成淡淡的防护罩。
苏烈见状,青铜剑一横,对着辰风拱手:“辰风小友放心,我与青瑶姑娘定会守好阵心。你若在阵底遇困,便以金刃的青光为号,我即刻率人支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辰风的丹田处,“仙种之力虽强,却也需省着用,切记‘留得青山在,方能破魔核’。”
辰风颔首,将万仙录交给青瑶,金刃在掌心一转,青光如练:“苏兄放心,我自有分寸。青瑶姑娘,万仙录若有新动向,便即刻告知苏兄,莫要擅自行动。”他低头看了看青石上的石缝,仙种的暖意顺着经脉往指尖流去,金刃的青光也随之亮了几分,“我去去就回。”
说罢,辰风纵身跃至阵底的石缝旁。石缝宽约三尺,里面魔气氤氲,隐约能听见残魂的轻泣,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他深吸一口气,将仙种之力凝聚于指尖,轻轻往石缝探去——指尖刚触到魔气,便觉一股寒意顺着指尖往骨缝里钻,比潭底的魔气更烈,竟带着噬心的痛。
“辰风哥!小心!”阿吉在阵角喊道,狐火猛地亮了起来,“俺看见石缝里有影在动!”
辰风急忙收回手,金刃横在身前。只见石缝里的魔气突然翻涌,三道淡白的影从缝里飘了出来——正是之前沉入阵底的残魂!只是此刻的残魂已没了之前的柔和,影身上裹着淡淡的黑气,眼窝处是空洞的黑,正缓缓往辰风飘来,似要将他吞噬。
“是魔气蚀了魂识。”青瑶的声音从阵心传来,绿粉飘了过去,粉刚触到残魂,便被黑气弹开,“万仙录显字了——‘残魂为魔气所困,非恶,需仙种之力唤醒’!”
辰风闻言,收起金刃,将仙种之力凝聚于掌心,淡金的光往残魂飘去。光刚触到残魂身上的黑气,便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缓缓消散,残魂的影也渐渐清晰了些,空洞的眼窝里竟泛起了淡淡的光,似在回应仙种的暖意。
“小友……魔核……在骨窟深处……”一道残魂的声音虚弱地传来,影身微微颤动,“伪天道……设了‘蚀魂阵’……就等你……自投罗网……”
话音未落,石缝里的魔气突然暴涨,将三道残魂重新裹住,往缝里拽去。辰风急忙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一缕残魂的影,影在掌心轻轻颤动,似在传递信息——“骨窟有万仙残骨,可助你破阵……”
魔气将残魂拽回石缝后,便渐渐平息,只留下石缝里淡淡的黑气,和辰风掌心那缕残魂的影。辰风握紧掌心的影,仙种的暖意将影护住,他抬头看向阵心的苏烈与青瑶:“阵底确有埋伏,伪天道设了蚀魂阵,且魔核藏在骨窟深处,需万仙残骨相助方能破阵。”
“那咱们还去吗?”阿吉在阵角喊道,狐火仍亮着,“俺看那魔气挺凶,要不咱再多等些时候,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辰风摇了摇头,金刃的青光又亮了些:“残魂被困,若等下去,恐会被魔气彻底吞噬。我意即刻前往——用仙种之力唤醒骨窟中的万仙残魂,借残魂之力破蚀魂阵,再除魔核。苏兄,青瑶姑娘,阵眼就拜托你们了。”
苏烈上前一步,青铜剑与辰风的金刃轻轻一碰,剑鸣与刃响交织在一起,似在盟誓:“辰风小友放心,阵眼一日不失,你便一日有退路。若遇危险,即刻回撤,莫要逞强。”
青瑶将万仙录递回给辰风,残页的金光裹着一缕绿粉:“这是枯荣草的核心灵气,若在阵底遇魔气突袭,可将灵气撒出,能暂阻魔气。万仙录我已与你神识相连,若有新动向,我会即刻告知你。”
辰风接过万仙录,将灵气收于袖中,金刃一横,对着众人拱手:“保重。”说罢,他纵身跃入阵底的石缝,青光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石缝里淡淡的魔气,和阵心众人的目光。
阿吉握紧狐火,目光紧紧盯着石缝:“俺定守好阵眼,等辰风哥回来!”
暮色更浓了,仙谷的雾又沉了些,七星阵的青光却愈发亮,似在为阵底的人照亮前路。苏烈立在阵心,青铜剑斜指地面;木苓拄着藤杖,枯荣草仍在生长;青瑶捧着万仙录,绿眼中满是专注——他们都在等,等那个带着仙种的身影,从阵底平安归来。
只是无人察觉,石缝深处的魔气中,一双绿眼正缓缓睁开,盯着辰风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下集预告:阵底骨窟遇蚀魂,万仙残骨护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