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无疑是拥有“记忆宫殿”的天才,他的大脑是一座精密、浩瀚且条分缕析的图书馆,每一个案件、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归档。
而毛利兰,她的爱意更为具体和行动派——既然无法在他那塞满案件与福尔摩斯的脑内世界里长久驻足,那她就在现实世界里,为他建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展厅”。
地点,就选在了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毛利侦探事务所,那个承载了他们太多青梅竹马记忆、欢笑与泪水,如今却因主人搬离而略显沉寂的旧地。
尤其是……那个堆放杂物的阁楼。连小五郎都懒得上去,嫌它逼仄、积尘,是个“无用之地”。
它就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安静地矗立在事务所的顶端,灰尘在仅有的小窗透入的光线里无声浮沉,完美符合“秘密基地”的所有要求:隐蔽、私密,满载着旧时光的气息。
在一个工藤新一被ICPO紧急召去欧洲协查跨国大案的周末,兰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秘密工程”。
她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独自一人将三楼那狭小的空间彻底清扫。
灰尘在陡然被惊扰的光束中狂舞,如同金色的精灵。
旧物箱被一个个打开,蒙尘的记忆随之翻涌。她仔细分类,该扔的旧报纸、坏掉的电器零件毫不犹豫;该留的童年玩具、褪色的相册则被小心擦拭,暂时堆放在角落。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灰尘让她忍不住轻咳,但当夕阳终于毫无阻碍地穿过她擦得透亮的窗户,将暖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空旷、洁净的房间时,她扶着腰,看着这片被自己亲手“唤醒”的空间,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感充盈胸臆。
这里,将是她独享的,关于工藤新一的“圣殿”。一个无需福尔摩斯背书,只属于工藤新一这个人的、由她亲手构筑的信仰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兰化身最谨慎的策划者和不知疲倦的执行者。
她利用新一出差、加班、或者沉浸在某件复杂案子里的所有碎片时间,像一只忙碌而又快乐、为冬日储备橡果的小松鼠,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往三楼搬运、布置她的“宝藏”。
首要难题是“谷子”(周边商品)。
工藤新一本人对此毫无兴趣,甚至可能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但兰不同,她敏锐地发现了市面上悄然流通的、关于她丈夫这位“平成(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的各类周边。这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通过园子(这位大小姐拥有令人惊叹的、直达各种限定发售渠道的人脉和财力),小心翼翼地搜集。
有印着他破获“月光奏鸣曲”连环杀人案时,那经典的、在月光下凝神思索的侧影的限定吧唧(吧唧:徽章);有他戴着耳机专注分析线索、眉头微蹙的Q版立牌;有他因摧毁黑衣组织而登上《时代周刊》亚洲版封面的复刻海报,年轻的面庞带着超越年龄的坚毅;甚至还有粉丝根据他高中时期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绘制的“帝丹王子”复古风格海报。
每一个“谷子”到手,她都会像对待考古出土的珍贵文物一样,在灯光下仔细检查有无瑕疵,然后用特制的、尺寸刚好的透明保护袋妥帖装好,指尖的动作温柔而虔诚。
她定制了柔软厚实的展示绒布板和透明度极高的亚克力展示盒,将这些承载着他人目光与崇拜的“谷子”分门别类地摆放进去。
按案件影响力分类(“月影岛案”、“黑衣组织覆灭战”),按时间顺序排列(“帝丹高中时期”、“回归初期”、“名侦探时代”),甚至还有按他微表情分类的独立展区(“专注推理脸”——藏品丰富;“无奈半月眼”——数量可观;“偶尔的温柔笑”——这一栏藏品最少,也最珍贵,每一枚都让她指尖流连)。
但“谷子”只是开胃菜。兰真正的“藏品核心”,是那些无声记录着工藤新一真实生命轨迹的、带着他体温与故事的物件。
她安置了一个专门的、带锁的档案柜,里面是她多年来有意无意收集的,所有报道过他重要案件的报纸和杂志剪报。
从早期“高中生侦探崭露头角”的豆腐块新闻,到“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声名鹊起,再到后来摧毁黑衣组织、与国际顶尖罪犯交锋的惊心动魄长篇特稿,每一篇报道都被她用修眉刀仔细裁下,平平整整地贴在统一的米色剪贴簿上。
旁边还用她那娟秀工整的字迹标注了案件编号、日期、关键人物,以及一些只有她才知道的、隐藏在辉煌战绩背后的背景花絮——比如“这次他三天没好好睡觉,结案后在车上直接睡着”、“结案后饿坏了,一个人吃了五碗拉面,被爸爸嘲笑”、“为了这个线索,他错过了我的空手道决赛,但事后偷偷补了录像带”……这些私人注脚,让冰冷的铅字瞬间有了温度。
另一个区域,则陈列着一些更具“实体感”的物品。这些被她私下里戏称为“圣遗物”——平凡物件因与他生命的关键时刻相连而拥有了非凡意义:
“腐朽的苹果”: 一个被小心保存在密封玻璃罐里的、已经完全干瘪氧化成深褐色的小苹果核。标签上写着:“XX公寓密室杀人案,关键物证!新一靠着它上面极其细微的齿痕和残留的特定农药成分,锁定了真凶。结案后,他难得地从证物房申请来了这个‘纪念品’,放在书房。被我偷偷用这个普通苹果核换走了。”(旁边还画了个俏皮的笑脸)
“英雄的创可贴”: 一片非常普通的、甚至边缘有些发黄卷曲的无菌敷贴,被郑重其事地放在一个定制的小巧亚克力迷你相框里。标签:“笨蛋!在码头追击走私犯时,为了保护那个吓傻的小女孩,手臂被对方藏着的刀片划伤了还不肯说。被我强行按在诊所椅子上消毒后贴上的。‘英雄勋章’也这么马虎。”
“命运的钥匙”: 一把老旧的、带着些许铜绿的黄铜钥匙,用细链悬挂在黑色绒布背景板上。标签:“多罗碧加乐园,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之前,他急匆匆跑来,口袋里掉出来的。我一直留着。有时会想,如果那天没去游乐园……(后面字迹被轻轻划掉)”
“咖啡因纪念碑”: 一个被他用得杯壁布满细微划痕、杯口甚至有一小块磕碰缺口的黑色马克杯,杯身上印着褪色的福尔摩斯剪影。标签:“陪他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战友’,在他某次因为突然想通关键线索而兴奋地拍桌子时,终于‘因公殉职’。碎片被扫走,我偷偷留下了最大的一块。”
房间的整整一面墙,被兰改造成了错落有致的照片墙。这绝非简单的照片粘贴,而是她耗费数个夜晚精心设计的“视觉传记”。
最中央的核心位置,是他们婚纱照的放大版。
照片里,他穿着笔挺的礼服,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与专注几乎要溢出来,仿佛那一刻,全世界只有她一人。以此为圆心,照片呈时间线的放射状蔓延开去。
有帝丹高中时期洋溢着青草气息的青春记忆(学园祭上他及时救场的帅气剧照,修学旅行京都清水寺前的合影);有他“消失”期间,她无数次强忍心痛和思念,偷偷拍下的“柯南”那过分熟悉的、认真思考的侧脸和背影(这些照片,在她知晓真相后,拥有了全新的意义)。
更有他奇迹般回归后,无数个浸润在日常烟火气中的瞬间——他在厨房想帮她做早餐结果笨手笨脚打翻了牛奶碗的狼狈,他靠在沙发上读书读到睡着、眼镜滑到鼻尖的安宁,他赢了某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后,转过头对她露出的、带着久违少年气的纯粹得意笑容……
她甚至还设置了一个小小的互动区——一台擦拭得锃亮的复古黑胶唱片机,旁边放着几张精心贴好标签的定制黑胶唱片。里面是她用手机悄悄录下,又费尽心思转录刻录的、只属于她的,“工藤新一”声音博物馆。
“清晨篇:略带沙哑的‘早安,兰’(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专注篇:无意识的案件分析嘀咕(‘氰化物反应…不对…如果是这样…脚印方向…’)”;“安眠篇: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偶尔夹杂一句模糊不清的梦呓)”。这是最私密的收藏,是只有她能解读的、关于他的独特乐章。
整个空间被她打理得整洁、有序,纤尘不染,甚至带着一种静谧的、近乎教堂般的庄严感。
空气里弥漫着她特意放置的、和他常用洗发水同款的清新柠檬香氛味道。
这里没有贝克街221B的烟斗和波斯拖鞋,只有属于工藤新一的、一点一滴被毛利兰用爱和耐心收集、封存起来的真实痕迹。
最惊险的一次暴露,发生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
兰刚从事务所“工作”回来,和新一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餐。她换下的外套随手搭在餐椅椅背上。
新一过去拿调味瓶时,一枚小小的、边缘裁剪略显不规则的圆形东西从她外套口袋滑落——那是一枚自制的、用透明小袋封好的“吧唧”,上面是她从一本过期的侦探杂志上精心剪下的、新一某次破案后接受采访时的一张小小的、眼神锐利的头像,背后还被她用极细的笔写着精确的日期和案件缩写。
那枚承载着秘密的“吧唧”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新一穿着拖鞋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指腹触碰到那廉价的塑料边缘。他看着透明袋子里自己那张被裁剪放大的脸,以及背后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属于兰的娟秀字迹,愣住了。这绝非官方发行的周边,这粗糙的手工痕迹明显是……私人制作。
“兰,这是……?”他举起那枚小小的“铁证”,锐利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疑惑和探究。
兰正切着菜,闻声回头,看到那枚她大意之下带回来的“罪证”竟然落入了“侦探”手中,血液几乎瞬间冲上头顶,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一片空白。完了!
要被发现了!圣地要暴露了!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守护秘密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脸上瞬间堆满被“发现小秘密”的极致羞窘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气急败坏”,甚至夸张地“啊”了一声,丢下菜刀就冲过去,一把从新一手中抢过那枚“吧唧”,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至关重要的机密文件。
“啊!不许看!”她的脸颊和耳根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语气带着刻意放大的懊恼和嗔怪,“这是……这是之前和园子打赌输了!她非逼我做的!说要做成周边嘲笑你那个臭屁的表情!丑死了!快还给我!不许看!快忘掉!”
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一边迅速把那枚“吧唧”塞进自己的居家服口袋深处,还用力拍了拍口袋,仿佛要把它彻底封印,隔绝他的视线。
她将行为动机精准地转移到了永远乐于(且有能力)背锅的园子身上,并且用“打赌输了”、“嘲笑你”来解释这种略显花痴的行为,既完美符合园子跳脱爱闹的人设,又巧妙掩盖了自己那份深沉而隐秘的真实心意。
新一看着她从耳根红到脖子的窘态,以及那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夸张动作,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他当然一眼就看穿她在撒谎,这手工的痕迹和背后那珍而重之的标注,分明就是她自己的手笔。
但他自动将她的反应解读为——小女生那点隐秘心思被心爱之人意外撞破后的极致羞赧,以及为了维护面子而进行的、笨拙又可爱的强行挽尊。
“哦?是吗?”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戏谑和纵容,“原来你和铃木大小姐私下里还有这种‘特殊爱好’?”
他没有选择戳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只觉得此刻脸颊绯红、眼神闪烁、强装镇定的兰,比任何悬案都更让他觉得生动可爱,充满活力。
兰看着他眼中那了然的笑意,看着他似乎相信了(或者说,相信了他自己推理出的那个“可爱女友害羞”版本),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才轰然落地,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都有些发软,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好险!差点社会性死亡!不,是差点圣地暴露!她在心里对远方的园子默默道了个歉。
工藤新一却察觉到了一个“异常情况”——他的妻子,毛利兰,返回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频率呈现出显著且持续的上升趋势。
起初,他并未在意。
兰孝顺,常回去看望父亲毛利小五郎,帮忙打扫做饭,这符合她一贯的行为模式。但顶尖侦探的本能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让他下意识地开始记录并分析这些“异常数据”:
频率激增: 从之前规律性的每周一两次,陡增至几乎隔天一次,有时甚至连续几天都去。数据曲线异常陡峭。
停留时间延长: 从通常的一两个小时(足够吃顿饭或简单打扫),延长至整个下午,甚至有一次,监控(指他记忆中兰的行踪记录)显示她在事务所待了几乎一整天。这超出了“探亲”或“常规家务”的合理时长范围。
动机分析: 岳父毛利小五郎近期生活规律,身体健康报告无异常(通过兰的闲聊和偶尔探望确认),侦探事务所生意依旧维持着“沉睡小五郎”时代的半死不活状态,并无需要兰频繁回去处理的紧急事务或财务危机。
行为模式改变: 兰每次去事务所,随身携带的物品也发生了可观测的变化。以前通常是轻装简行,空手或只提一个装点心的纸袋。现在则必定背一个稍大的、耐脏的帆布包,容量可观。出发时,包有时鼓鼓囊囊(内容物不明),有时又看似空瘪。返回工藤宅时,包内也明显装着东西(形状、重量感变化)。
情绪观测: 兰从事务所回来后的情绪状态是重要的非量化指标。她并非带着处理麻烦事务后的疲惫或面对父亲唠叨时的不快,反而常常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满足感和淡淡的兴奋。眼神比平时更加明亮有神,唇角会不自觉地上扬,偶尔甚至能听到她在厨房准备晚餐时,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这种状态,像是在持续完成一项能带来巨大成就感和愉悦感的、属于她个人的秘密任务。
这不符合常规逻辑模型。工藤新一在脑中迅速推演,得出结论:兰频繁前往毛利侦探事务所,其核心目的并非单纯为了探亲或履行女儿的家庭义务,而是在进行一项持续的、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并能为其带来显著内在满足感的私人活动。
这个结论在他心中激起一丝微妙的涟漪。并非不信任(他对兰的信任坚如磐石),而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未知信息”(尤其是关于兰的)的强烈探究欲和掌控欲。他习惯了洞悉一切,掌握全局,而兰的这个小小“盲区”,成了他庞大情报网中一个突兀的、持续闪烁的“未知信号源”,让他无法忽视。
新一立刻启动了他的“内部调查程序”:
策略性闲聊(信息搜集): 他会“恰好”在兰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前往事务所时,提出顺路送她。在平稳行驶的车内,封闭空间利于观察,他会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
“最近事务所很忙吗?看你总往那边跑,频率有点高啊。”
“爸爸是不是又淘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古董宝贝’需要你帮忙鉴定整理了?”(
“需要我帮忙吗?搬运重物或者整理归类?你知道我效率很高。”
兰的应对堪称教科书级别,自然流畅,无懈可击。她会用早已准备好的、合情合理的借口,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般流畅输出:
“唉,别提了!爸爸之前把积压了好几年的旧案卷全堆在三楼储藏室了!再不分类归档,都快被虫子蛀光了,味道也难闻。我在帮他一点点清理呢。”
“嗯…我在找一些我中学时的旧课本和笔记。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过段时间乡下老家的表弟要过来读高中,可能想要一些我以前的参考书和习题集。”
“不用啦,亲爱的!”她笑容温婉,带着体贴,“都是一些琐碎的旧物,灰尘大得很。你去了,爸爸肯定又要拉着你讨论他那些半吊子的案子,没完没了,反而打扰你手头的工作了。”
他不动声色地留意兰带回的物品和身上可能遗留的痕迹。
有一次,他敏锐地注意到兰的帆布包底部边缘,沾上了一点陈年的、带着独特潮湿霉味的灰尘颗粒。这种灰尘的特有气味分子,与他记忆数据库中存储的、毛利事务所三楼储藏室那常年封闭环境的气味高度吻合。
还有一次,兰换下的外套袖口内侧,他眼尖地发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裁剪不规则的旧报纸边缘,颜色泛黄,纸质脆薄。这与他记忆中储藏室里堆积的旧报纸材质相符。
这些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的物理证据,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核心假设:兰的活动地点,极大概率锁定在那间尘封的储藏室;活动内容,涉及对旧物的系统性整理,其中很可能包括大量旧报纸。
兰也并非毫无察觉。
她太了解新一了,他那双看似漫不经心扫过的眼睛,那状似随意的提问,背后都带着清晰的逻辑链条和目的性。他那若有所思、仿佛在脑中构建模型的神情,都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如同被雷达锁定的目标。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刀尖上跳舞,必须将谨慎提升到最高级别。
新一不满足于间接证据和试探性对话,他决定进行更直接的“火力侦察”。
某个下午,他精确估算着兰通常到达事务所并开始“工作”的时间(约下午两点),没有提前发任何信息或打电话,直接驱车前往。推开那扇熟悉的侦探事务所大门,室内只有毛利小五郎瘫在旧沙发里,对着电视上的赛马直播大呼小叫,啤酒罐散落一旁。
“哟,工藤?稀客啊,你怎么跑来了?”小五郎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注意力很快又被屏幕吸引。
“我来接兰。”新一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视整个一楼客厅,没有兰的身影。目标不在预期位置。
“兰?哦,她在三楼收拾她那堆宝贝呢,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上去捣乱,嫌我碍事。”小五郎灌了口啤酒,随口抱怨道,手指着天花板。
三楼!储藏室!目标确认!新一心中警铃(或者说侦探的兴奋感)大作,立刻准备抬步上楼进行实地勘察。
就在他的脚刚踏上第一级楼梯时,脚步声从上方传来。
兰端着一个盛有脏水的塑料盆和一块灰扑扑的抹布从楼梯上下来了。
她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脸颊因体力劳动泛着健康的红晕,鼻尖甚至沾了一点明显的灰尘。
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新一,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眼神清澈:“新一?你怎么来了?没听你说要过来啊?”
“刚好在附近处理完一个委托,顺路,看看你忙完没有,一起回家。”新一稳住心神,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动作、衣着(沾灰的家居服)和携带物品(水盆、脏抹布)中找出任何与“整理旧物”人设不符的蛛丝马迹。
兰极其自然地笑了笑,带着一丝劳动后的疲惫,扬了扬手里的脏抹布:“看,刚擦完一堆柜子,一身灰,脏死了。爸爸真是的,把三楼那间储藏室堆得像末日废墟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清理出一个小角落,累得腰都快断了。”
她抱怨的语气真实而无奈,每一个细节(汗水、灰尘、疲惫感)都无比契合“不堪忍受父亲的邋遢而进行的强制性、高强度大扫除”这一设定。她的表现,完美得无懈可击。
新一看着她鼻尖那点真实的灰尘和她略显困倦却坦然的双眼,准备好的、诸如“正好上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之类的说辞,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总不能像个搜查嫌犯一样说“我不信,让我上去检查一下你的打扫成果和储藏室布局”吧?他第一次在兰面前感到了某种挫败感——证据链完整,逻辑自洽,他找不到突破点。
物理突袭受挫,新一采用了更隐蔽的技术手段。
他注意到兰每次从事务所“工作”回来,手机的电量消耗图表会呈现一个规律性的小高峰(峰值通常出现在她在事务所停留期间),并且连接的Wi-Fi网络名称稳定显示为“Mouri_Office”。
他当然不会、也绝不愿意去窥探她的具体浏览内容(他对她的隐私有着绝对的尊重),但他可以尝试分析连接期间的网络流量数据模式。
后台数据显示,她在连接“Mouri_Office”期间,并没有进行大量的视频流媒体播放(如看剧)或高活跃度的社交软件使用(如刷SNS、长时间视频通话)。
流量主要消耗在浏览一些网页(可能是查找资料?)以及……图片加载?这个“图片加载”的细节,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严密的推理模型里。整理旧物(报纸、杂物)与高频图片加载,这两者的关联性似乎存在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
兰的“反侦察雷达”同样捕捉到了潜在的“技术风险”。
她迅速调整策略,在事务所需要查询资料时,尽量切换到移动数据网络,或者提前在工藤宅的高速网络环境下下载好所有可能需要的内容,离线使用。
对于那间至关重要的储藏室,她更是严格实行了“电子设备物理隔离”原则——手机、平板等任何可能产生数据痕迹的设备,严禁带入!彻底杜绝任何数字指纹泄露的可能。
这场夫妻间无声的、围绕着“阁楼秘密”的暗中较量,让兰心力交瘁,如同进行一场高强度的谍报工作。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也激起了她骨子里从未磨灭的好胜心。她开始下意识地运用从新一身上潜移默化观察、学习到的反侦察与误导技巧:
她会精心挑选时机,从工藤宅的储物间里带一些真正的、无关紧要的旧物(比如几本过期的体育杂志、一捆不再使用的旧数据线)去事务所,在父亲面前晃一晃,然后过一两天再原封不动地带回来。故意在新一可能看到的时候整理这些“道具”,坐实她“忙于整理旧物”的人设。
她不再固定于某个时间段前往事务所。有时选择清晨小五郎还没起床时,有时在午后,有时甚至傍晚才去。停留时间也刻意变得长短不一,有时只待一小时就匆匆离开,有时则停留整个下午。彻底打乱新一试图建立的“行为模式模型”,让他无法预测她的“行动时间表”。
新一将这一切变化和兰愈发纯熟的应对尽收眼底。他心中的结论愈发清晰:兰在隐藏一个对她极其重要的秘密,而且她在非常努力、甚至可称得上是“专业”地隐藏着。这份非同寻常的努力本身,就如同一个高亮标记,清晰地标注出那个秘密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开始陷入反思。这种近乎偏执的、侦探式的探究,是否已经越界?是否构成了一种对伴侣私人空间的不信任?是否侵犯了兰理应拥有的、保留个人秘密的权利?他爱她,渴望了解她的全部,这是本能。但这种了解,是否必须建立在“掌控一切”的基础上?是否应该让位于对“未知”的尊重?
他看着兰每次从事务所“执行任务”归来,虽然眉宇间带着一丝体力消耗后的倦意,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一种久违的、璀璨的光芒——那是她全情投入于一件纯粹属于她自己、能带给她巨大满足感的事情时,才会焕发出的独特神采。这种光芒,比他破获任何悬案时获得的成就感,更让他心动,也更让他……迟疑。
最终,理智的推理与深沉的情感在他心中达成了艰难的妥协。
工藤新一,这位习惯了掌控一切真相、洞悉所有谜底的名侦探,第一次主动选择了对一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谜题”视而不见。他决定按下自己那永不停歇的推理引擎。
几天后的一个宁静夜晚,东京的灯火在远处流淌。
工藤新一在工藤宅的书房处理完最后一份国际刑警组织发来的协查简报,揉了揉眉心。他走到阳台,看到兰正凭栏远眺,夜风轻柔地拂动她的发梢,侧脸在庭院灯光下显得宁静而柔和。
他无声地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下巴自然地搁在她温热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他用一种低沉而带着了然笑意的声音,如同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机密,在她耳边轻声说:
“看来,毛利侦探事务所那栋旧楼里,藏着一个连‘沉睡的小五郎’都未曾察觉的有趣谜题啊。”
兰的身体在他怀中瞬间绷紧,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夜晚里被放大。
然而,新一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追问细节,没有进行推理秀。他只是保持着这个温暖而亲密的姿势,手臂微微收紧,脸颊贴着她的鬓角,静静地感受着她胸腔里那急促而有力的搏动——那是秘密被触及边缘时的惊颤,也是被他拥抱时的安心。
他知道,他离那个阁楼里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此刻,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洞悉的莞尔、无边的宠溺和更深沉爱意的暖流,彻底淹没了最初那纯粹的侦探本能。
也许,他可以暂时放下他的推理,放下对“答案”的执着。
让这个由她精心构筑的谜题,再自由自在地飞一会儿。毕竟,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者说,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谋者),观察他心爱的妻子如何继续这场充满想象力与爱意的“秘密行动”,如何守护她那份独特的仪式感,这本身,不就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充满温暖趣味的体验吗?
而他,工藤新一,最不缺的,就是等待的耐心和对她的信心。
兰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抱和无声的承诺中,也渐渐放松下来,最终柔软地依偎进他怀里。
夜风带来庭院里草木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明白了。新一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告诉她:我注意到了,我好奇得要命,但我选择尊重,选择等待。因为比起满足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和侦探癖,你眼中为此事而闪烁的光芒,你守护它时那份隐秘的快乐,对我而言,才是更重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