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混合着草本植物微苦与奇异辛香的气息。工藤新一,这位惯于在案发现场抽丝剥茧的名侦探,此刻正系着一条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格子围裙,眉头紧锁,如临大敌般盯着灶台上那锅咕嘟冒泡、色泽深褐的汤汁。这是他根据某本冷门医学古籍复刻的“缓解孕吐秘方”,气味之清奇,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再尝一小口确认“疗效”时,门铃以一股不容忽视的欢快节奏响了起来,打破了厨房里凝重的氛围。
新一擦了擦手,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和隐约的解脱感,走过去开门。
门外,工藤优作和有希子,这对仿佛被时光格外眷顾的夫妇,正含笑而立。
有希子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夸张墨镜,一身剪裁利落的时尚套装,笑容明媚得能点亮阴天。优作则是一贯的儒雅沉稳,穿着舒适的亚麻衬衫,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小巧精致的胡桃木古董书箱,镜片后的目光温和睿智。
“Surprise!”有希子张开双臂,声音甜美得像裹了蜜糖,“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解人意的婆婆和最可靠、最博学的公公,专程来支援啦!”话音未落,她已如一阵香风般掠过开门的儿子,目标精准地扑向客厅沙发上的兰。
“啊啦~我可怜的小兰!”有希子紧紧抱住兰,动作看似热烈却极其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腹部,眼眶说红就红,影后级别的演技瞬间爆发,语气充满了心疼,“看看这苍白的小脸,辛苦你了!妈妈当年怀新一这个小混蛋的时候,也是吐得天昏地暗,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呢!”她一边说,一边用谴责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无奈推了推眼镜的优作,“都怪优作的基因不够温柔体贴!”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当年的“惨状”,从闻到鱼腥味就崩溃,到被优作的推理小说情节吓得反胃,夸张的肢体语言和戏剧性的口吻让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末了,有希子双手捧住兰的脸颊,眼神无比认真,宣布道:“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搬过来,24小时贴身守护我的宝贝儿媳和未来的小天使!让那些不舒服统统退散!”
她带来的超大行李箱一打开,简直像个小型奢侈品母婴店——顶级品牌的孕妇装柔软舒适,设计感十足;各种精致小巧的婴儿用品琳琅满目。
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件剪裁优雅的连衣裙在兰身上比划:“孕妈妈怎么了?孕妈妈更要光芒万丈,做最闪亮的女王哦!”当兰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反胃感而脸色微白时,有希子立刻化身顶级美妆师,变魔术般掏出一支天然成分的润色唇膏,用羽毛般轻柔的手法,极其小心地在兰略显苍白的唇上点涂了几下,然后退后一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赞叹道:“看!我们小兰还是世界第一可爱!什么孕吐,根本影响不了你的美!”
“新一你走开,男人笨手笨脚的!妈妈来喂小兰喝汤!”有希子从厨房端出那碗新一熬得心力交瘁的“秘方”汤,嫌弃地赶开试图帮忙的儿子,自己占据了兰身边沙发最中心、最亲密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吹凉汤匙,哄孩子般递到兰嘴边。
她俨然成了兰的“第一监护人”,指挥若定:“优作,别光坐着呀,快去把阳台那个摇椅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要让小兰随时能晒到太阳又不刺眼!”
新一端着水杯,站在几步开外,无语地看着自己母亲如孔雀开屏般霸占着他的位置,对兰嘘寒问暖,细致入微。他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与有希子热烈外放的关怀不同,工藤优作的体贴是沉静的、润物无声的,却又总能精准地击中需求。
他并未加入妻子的“女王加冕仪式”,而是选了一张舒适的扶手椅坐下,打开那个古朴的书箱。
里面没有书,他拿出一个老式的便携唱片机,又取出几张黑胶唱片。当兰又一次被不适感笼罩,微微蹙眉时,优作低沉悦耳、堪比专业播音员的嗓音便在客厅里缓缓流淌开来。
他朗读的是自己正在构思的一部悬疑小说片段,情节引人入胜,节奏张弛有度,又或是几首意境悠远的诗歌。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总能巧妙地牵引着兰的思绪,暂时从身体的烦扰中抽离。
当兰又一次忍不住,捂着嘴快步冲向洗手间时,优作不会像新一那样立刻紧张地起身跟随。他只是平静地放下手中的书稿,起身走进厨房,用恰到好处的温度兑好一杯淡盐水,准备好一条干净的温热毛巾。
在新一扶着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兰走出来时,优作总能恰如其分地递上温水和毛巾,并温和地问一句:“辛苦了,兰。感觉好点了吗?刚才那个被困在孤岛上的侦探,你想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第一个线索的吗?”他的平静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带来的古董书箱堪称百宝箱,里面装满了周游列国搜罗的、各种匪夷所思但据说有效的“安抚神器”:来自北欧森林深处、散发着清冽松木与苔藓气息的香囊(据当地人说能镇定心神、驱散郁气);一块天然的喜马拉雅岩盐灯,点亮后散发出温暖柔和的橘粉色光晕,据说能营造舒适放松的磁场;甚至还有一套据说是某太平洋部落传承下来的、用特殊海螺和木片演奏的舒缓音乐唱片,空灵悠远的旋律带着神秘的力量。
这些东西看似玄学,但当优作从容不迫地将香囊放在兰枕边,点亮岩盐灯,让那奇异的音乐在客厅低回萦绕时,他本身那种沉稳如山、包容如海的气场,就足以让周遭的空气都沉淀下来,带来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最让新一感到一丝“郁闷”的是,兰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在有希子夸张而温暖的赞美包围下,在优作智慧而沉静的言语开解中,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精神也似乎好了不少。她甚至偶尔会跟着有希子一起,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吐槽”他。
“就是嘛,新一昨天还想用他推理案件的那套方法,列个表格分析我可能想吃什么,笨死了!”兰像只慵懒的猫咪窝在有希子柔软舒适的怀里,笑着向婆婆告状,眼神狡黠地瞟了一眼旁边无奈的新一。
有希子立刻像找到了同盟,夸张地附和:“对吧对吧!我就说嘛!他们工藤家的男人啊,智商都点在了破案上,对待老婆的心思,笨得像块木头!”她边说边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新一的方向。
工藤新一:“……” (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这份温馨的“控诉大会”被一阵惊天动地的门铃声和洪亮的喊声粗暴打断:“兰——!爸爸来了!快开门!”
工藤新一刚把门拉开一条缝,毛利小五郎就像一辆开足马力的坦克,手里提着、胳膊上挂着好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力道之大,差点把新一撞个趔趄。
“兰呢?我宝贝女儿怎么样?”小五郎完全无视了差点被他撞飞的女婿,铜铃般的眼睛急切地在屋内扫视。
看到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立刻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咣当”一声丢在地上,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扶住兰的肩膀,像鉴宝一样上下左右仔细打量,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屋顶:“脸色怎么还是这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是不是这个臭小子没照顾好你?!”说话间,一记凌厉的眼刀狠狠剐向旁边无辜的新一,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紧随其后的妃英理,虽然依旧保持着精英律师的冷艳优雅,步速却比平时明显快了不少。她手中提着精致的公文包和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果篮,清冷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女儿身上,她冷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瞬间压住了丈夫的大嗓门:“老公,声音放低,兰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和休息,不是你的大呼小叫。”
小五郎带来的塑料袋简直是哆啦A梦的口袋——有他坚信能“压制一切邪祟(包括孕吐)”的秘制腌梅子(据说是他骑着自行车跑了三个区才找到的一家百年老铺子);有从据说最灵验的神社求来的、印着“母子安康·必胜”字样的金灿灿御守;有最新款的、踩上去像云朵般柔软的孕妇拖鞋;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印着可爱卡通考拉图案的孕妇专用U型枕。“拿着!兰!爸爸给你买的,肯定是最好的!不舒服就抱着它睡!”
“啊啦小五郎还是这么有活力呢!”有希子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不过呢,缓解孕吐这种细腻的活儿,光靠声音大和腌梅子可不行哦要看这个!”她炫耀地晃了晃瓶子里淡黄色的液体,“托人从法国庄园带回来的顶级橙花精油,天然纯净,舒缓效果一流!”说着就要优雅地沾取一点,涂抹在兰的太阳穴上,同时不忘吐槽小五郎的U型枕,“还有那个玩偶,毛茸茸的是可爱,但毛絮太多了,对孕妇的呼吸道可不太友好哦!”
小五郎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懂什么!这可是最新科技材料!无尘无菌!”他转头又像审讯犯人一样对着新一开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新一脸上了:“臭小子!老实交代!兰今天吐了几次?吃了什么东西?喝了多少水?医生上次检查怎么说?你有没有按时请假陪她去产检?!说话!”
新一试图用数据和逻辑严谨地回答:“根据记录,今天上午吐了两次,下午一次。摄入流食约300ml,水果少量。产检预约在后天上午十点,我会……”话没说完,就被小五郎更大的嗓门打断:“我不要听这些数字!我只要我女儿舒服!你做不到就给我靠边站!让我来照顾!”
客厅好不容易在优作和英理的调解下消停了一会,小五郎又开始嫌弃工藤宅的布局“不利于孕妇休养”。
他像视察犯罪现场一样在客厅里踱步,然后自作主张地开始指挥挪动家具。“这个玻璃茶几角太尖了!万一兰走路不小心磕到怎么办?太危险了!挪走挪走!放阳台去!”“沙发这个位置下午西晒,阳光刺眼,对兰眼睛不好,转过来!对着窗户!”他撸起袖子,一个人吭哧吭哧地开始搬动沉重的沙发。
新一、有希子,甚至优作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前刑警以一己之力把原本整洁的客厅折腾得鸡飞狗跳,妃英理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兰虽然被父亲的大嗓门和突然的“装修”吵得有点轻微的头晕,但看着眼前这一幕——父亲和婆婆像孩子一样为了“哪种方式对她更好”而面红耳赤地争论(小五郎坚持要立刻去买土鸡炖汤补身子,有希子则坚持要先吃她煮的清淡米粥养胃);母亲冷静地掌控大局,公公沉稳地提供着精神慰藉——她的心里被一种巨大而温暖的幸福感涨得满满的。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就是这个家的“绝对中心”,被最浓烈、最真挚的爱意层层包裹着。
而工藤新一,则彻底沦为了被四位长辈使唤得团团转的“首席工具人”:
“新一!愣着干嘛?没看到英理阿姨的水杯空了吗?快去倒水!要温的!”
“工藤小子,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兰手有点凉!”
“新一,把我买的那个腰靠垫拿过来,对,就是那个鹅绒的!”
“儿子,帮我把那个岩盐灯拿到兰的卧室去,光线调柔和点。”
就在有希子和小五郎为了“鸡汤派”还是“清粥派”吵得不可开交,音量节节攀升时,工藤优作和妃英理极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便达成了共识。
优作不动声色地拿起小五郎带来的那包据说是“祖传秘方”的药材,温和地微笑着,语气带着令人信服的沉稳:“毛利,这份心意非常可贵,兰一定能感受到你的疼爱。我刚好认识东都大学药学部的藤田教授,在传统药材药理分析方面是权威。不如我们先请他帮忙看看这些药材的具体成分和安全性,确保万无一失,再给兰使用,你看如何?” 他四两拨千斤,既尊重了小五郎的付出,又巧妙地化解了潜在的安全隐患。
妃英理则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法庭宣判般的清晰与威严,瞬间压住了所有嘈杂:“小五郎,有希子,你们的关心和爱护,兰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这份心意,比任何鸡汤或清粥都珍贵。”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但是,现在,根据兰自身的体感舒适度来判断,她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和流通的新鲜空气。你们的声音和争论,已经让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她一句话,精准地为这场充满爱意的“关怀大赛”画上了休止符。同时,她自然地拿起水杯,试了试温度,递到兰手中:“喝点水,兰,缓一缓。”
夜晚终于降临,喧嚣了一天的工藤宅渐渐安静下来。长辈们带着各自的满足和不舍(以及小五郎对“明天再来”的再三强调)离开了,留下满屋的温馨痕迹和各种“关怀物资”。
新一抱着洗去疲惫、散发着淡淡橙花香的兰,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溜溜:“看来,我爸妈,还有你爸妈来了之后,我这个正牌老公,好像有点……多余了?他们把你照顾得太好,都不需要我了。”
兰在他怀里闷闷地笑起来,转过身,伸手轻轻捏了捏他手感颇佳的脸颊:“笨蛋新一。”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你才是这一切的源头呀。正是因为有你,我才会成为他们的儿媳,成为他们眼中需要被呵护的‘小兰’,爸爸才会这么紧张我,妈妈(有希子)才会这么疼我。” 她将头重新靠回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轻声说:“而且,看到优作爸爸那么沉稳智慧,有希子妈妈那么活泼温暖,再看到我爸爸虽然莽撞却那么拼命地想对我好,妈妈(妃英理)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掌控局面……我就在想……”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暖意:“我们的孩子,将来会在一个多么热闹、多么有爱、多么特别的家庭里长大啊。他/她会拥有好多好多的爱,来自不同性格却同样深爱他/她的长辈们。”
新一一怔,随即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仿佛要将她和他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一同揉进骨血里。
他的目光掠过客厅——父亲留下的岩盐灯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晕,母亲带来的精致披肩搭在沙发扶手上,岳父那个巨大的考拉U型枕占据了单人沙发,岳母带来的水果散发着清甜香气。
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醋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涨潮般汹涌而来的、对命运深深的感激。感激这环绕着他们的、喧嚣却无比珍贵的爱。他低头,在兰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声却饱含深情的吻。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落,笼罩着这方被爱填满的小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