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门被带着急促的风推开,又轻轻合上。
毛利兰几乎是跑着穿过门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屋内显得格外急促。助理清水遥的声音追在后面:“兰小姐!明天的行程安排…还有品牌方那边…”
“遥小姐,明天再说!”毛利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异常清晰果断地截断了话语,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客厅那唯一的光源奔去。
暖黄色的落地灯在客厅一角晕开一片静谧的光域,像沉入深海的琥珀。
工藤新一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自己埋在书房的卷宗里,而是半倚在宽大的沙发里。受伤的左臂被小心地安置在扶手上,用柔软的靠垫承托着,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牵扯。他右手拿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微蹙的眉头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仿佛正沉浸于某个书中世界的谜题。
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声显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讶异地抬头,深邃的蓝色眼眸在看清门口的身影时,瞬间被点亮,如同沉寂的夜空骤然划过星辰。
毛利兰就站在光影交界处,胸口因刚才的小跑而微微起伏,白皙的脸颊染着一层健康的红晕。
她似乎刚结束某个重要的活动,妆容精致,礼服裙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褶皱,但这都无损她此刻惊人的光彩。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他怀里——那曾是他们之间最自然的欢迎仪式。这一次,她脚下未停,几步便轻盈地绕过沙发前的矮桌,目标明确地来到他身边。
工藤新一刚想开口,那句习惯性的“怎么了?”带着些许疑惑和关切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毛利兰没有扑抱。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流畅感,侧过身,极其轻盈地坐在了他身下这张宽大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沙发的皮质冰凉瞬间透过薄薄的礼服裙料传递过来,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紧紧地挨着他健康的右臂,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柑橘与阳光气息的暖意瞬间将他包裹,比任何毛毯都更有效地驱散了夜晚的微凉和伤处的隐痛。
“我回来啦!”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雀跃的、真实的欢欣,低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几缕柔软的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调皮地垂落,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和颈侧,带来一阵令人心尖发痒的触感。
工藤新一的右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绕过她纤细却蕴藏力量的腰肢,以一种看似随意却无比精准的力道,将她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身侧,防止她从这并不宽敞的扶手上滑落。
“这么急?”他仰起头,视线完全被她近在咫尺的笑脸占据。那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纯粹的、见到他后的安心与喜悦。他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纵容和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调侃,“工藤太太,注意形象。” 他刻意用了这个公众场合的称呼,眼底却流淌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亲密。
“形象哪有你重要。”毛利兰笑嘻嘻地回应,语气理所当然。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更“过分”、也更亲昵的举动——她自然地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像一个终于找到栖息之地的树袋熊,将自己整个儿“挂”在了他身上。她的动作极其灵巧,身体的重心完美地偏移,完全避开了他受伤的左肩胛和肋骨区域,所有的依偎都只施加在他健康的右侧。
这个姿势,让她能完全埋首在他温暖的颈窝,呼吸间尽是他身上清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同时,也让他能用完全健康的右臂,更紧密、更安全地将她整个圈在怀里,感受她放松下来后毫无保留地依靠着他的重量。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沉甸甸地熨帖着他焦躁不安的心。
工藤新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依赖弄得心尖发软,像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高级洗发水残留的清新香气,感受到她卸下工作重担后全身心依靠着他的那份重量。环在她腰间的右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掌心紧贴着她腰侧的曲线,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因为靠近她的耳畔而压得更低,带着磁性的沙哑。
“嗯……”她在他颈窝里发出模糊的、带着鼻音的回应,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撒娇的小猫,慵懒又满足,“但是一看到你,”她微微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进他眼底,笑容像初绽的樱花,“就感觉充电完成了。”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被白色绷带和固定带小心包裹着的左臂上,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清晰到刺痛的心疼,但这抹心疼转瞬即逝,被一种更深沉、更温柔的坚定笑意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依旧避开了所有可能造成压迫的伤处。她伸出双手,指尖还带着从室外带进来的微凉,动作轻柔得像捧起稀世珍宝,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工藤新一舒服地微微眯了下眼,像一只被顺毛安抚的大型猫科动物,连紧绷的肩颈线条都放松了几分。
毛利兰什么也没说,只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从英挺的眉骨,到深邃的眼窝,再到挺拔的鼻梁,最后是此刻微微上扬的薄唇。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她用温热的拇指指腹,极轻地摩挲了一下他靠近颧骨的脸颊皮肤,带着无限的怜惜和安抚:
“今天有没有乖乖的?伤口还疼不疼?”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带着她特有的甜香。
工藤新一被她这样捧着脸,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仰着头,任由她的目光和气息将自己完全笼罩。
那种被全然在意、被小心翼翼、视若生命般呵护的感觉,像一股汹涌而滚烫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性堤坝,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温柔地浸泡。他放下一直虚握在右手的厚书,右手抬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覆盖住她捧着自己脸颊的一只手上,指尖插进她的指缝,紧紧握住。那本厚重的书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无人理会。
“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伤后特有的虚弱和一种不易察觉的依赖,“你不在,”他顿了顿,蓝眸一瞬不瞬地锁着她,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担忧的倒影,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和撒娇,“想不乖都没机会。” 潜台词是:没有你在身边,连任性妄为的力气都没有了。
毛利兰看着他这副难得示弱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眼睛弯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盛满了星光。
她终于低下头,没有去吻他可能因呼吸道灼伤而疼痛的唇,而是将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地、珍重地抵住了他的额头。小巧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和亲密无间的暖融。
这是一个极尽亲昵、充满占有意味,却又完美避开了他所有伤口的姿势。他们的呼吸在方寸之间交融,彼此的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清晰传递,心跳的节奏似乎也在这无声的依偎中渐渐同步。
“骗人,”毛利兰在他唇边极近的距离小声嘟囔,温热的气息像羽毛般拂过,带着一丝狡黠的洞察,“你肯定又偷偷用左手拿书了,对不对?”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本厚重的书,那是他惯用的左手阅读位。
“没有。”工藤新一几乎是立刻嘴硬地反驳,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瞬间移开一瞬又迅速转回来、带着点被抓包懊恼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他享受着这种被爱人“看穿”又被无限“包容”的感觉,那是一种隐秘的安全感——无论他如何逞强,总有一双眼睛能穿透表象,精准地捕捉到他真实的需求和脆弱。
毛利兰的眼睛依旧弯弯的,笑意更深,带着了然和纵容。她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像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般,语气轻快地对新一说:
“对了新一,今天出席那个慈善晚宴的时候,碰到步美、元太、光彦和哀酱了哦!”
工藤新一正沉醉于她气息和体温的包围,闻言,眉头下意识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这个反应几乎是瞬发的,没有任何刻意思考,是那段铭刻在骨血里的、作为“江户川柯南”时养成的本能——对那群曾经一起经历生死、如今依然牵挂的少年侦探团成员近况的习惯性关注。这份关注早已融入了他对兰周围一切人事物的雷达扫描系统之中。
“哦?那群小鬼头啊……” 他的语气带着他特有的、仿佛漫不经心的熟悉感,尾音拖长,透着一丝早已成自然的口是心非的傲娇,“他们怎么样?还是那么吵吵闹闹的,给人添麻烦吗?” 这句话听起来是标准的工藤新一式调侃,但实际内核是精准的打探。
他需要知道那些曾在他最弱小无助时(也经常给他制造哭笑不得麻烦)的伙伴们的现状,确保他们安然无恙,确保兰接触他们是安全的、愉快的。
“才没有添麻烦呢!”毛利兰立刻笑着反驳,眼中闪烁着回忆的温暖,“他们可是活力十足,都变成可靠的大人了!而且啊,你知道吗?”她微微直起身,让两人的视线能更好地交汇,语气带着点小小的兴奋,“帝丹高中学园祭要到了,他们几个作为校友代表,特意邀请我回去参加表演呢!说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大人版的兰姐姐’在帝丹舞台上的样子。”
“帝丹…学园祭?”
工藤新一的眼神,在听到这几个词的瞬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帝丹高中、学园祭、舞台剧表演……这些关键词瞬间将他拉回那个阳光灿烂、充满柠檬汽水味道、案件和兰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十七岁夏天。同时,也无可避免地勾起了那段作为“柯南”,只能戴着眼镜,隐在台下阴影里,看着她光芒四射却又无法靠近的、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和隐秘的焦灼。
他轻声说,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跨越时光的感慨:“学园祭啊……真是怀念。” 这句简单的“怀念”里,包含的不仅是他作为工藤新一的青春记忆,更有作为柯南时,那份无法言说、只能深埋心底的剧烈悸动和近乎偏执的守护欲。那份情感,在时光的发酵下,早已沉淀为他性格底色中更深沉、更不容挑战的占有根基。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下,摇摇头,语气听甚至带着点长辈看小辈胡闹时的无奈纵容:“那几个家伙……还真是会给人找事情做。”
他像是随口问起,目光却紧锁着兰的反应:
“元太那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不少?还那么爱吃鳗鱼饭吗?”
“光彦还是那么喜欢卖弄他那些从科普读物上看来的知识吧?”
“步美……应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没那么爱哭鼻子了吧?”
帝丹高中,那可是他和兰拥有最多甜蜜回忆,也是他“工藤新一”身份最活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那里充满了觊觎兰的青春荷尔蒙!
他的大脑,那台高速运转的推理机器,瞬间脱离了伤痛的束缚,不受控制地开始构建“学园祭危机模拟场景”:
场景一: 兰穿着闪耀的演出服,在万众瞩目的帝丹礼堂舞台上表演(比如,重现一次《公主与骑士》?或者更浪漫的剧目?),台下坐满了青春洋溢、热血沸腾的高中男生,他们的目光会像聚光灯一样贪婪地聚焦在她身上。台下没有“工藤新一”,只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
场景二: 表演结束后,后台会被汹涌的人潮包围。会有无数个“当年的自己”——自信张扬、无所畏惧的高中男生,捧着大束鲜花,带着最灿烂的笑容,试图冲上去给兰献花、索要签名、甚至……联系方式!而他的兰,那么温柔,那么耀眼,那么不懂得拒绝他人的善意…
这个念头一起,他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如同实质的危机感攫住,仿佛又被强行拉回了那个“全世界都知道工藤新一的女朋友是毛利兰,但工藤新一本人却只能以一个小学生的身份远远旁观”的、糟糕透顶且让他刻骨铭心感到无力的时期。
“表演节目?”工藤新一微微后仰了一点,拉开一点距离,以便更清晰地观察兰的表情,同时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静、理性,带着一种“为大局考虑”的诚恳,“不如我去做个推理讲座吧?正好最近有个青少年犯罪的课题,帝丹高中作为母校,应该很欢迎知名校友回去分享实战经验。”
这个提议冠冕堂皇,瞬间将自己的存在合理嵌入她的行程,并占据了“知识权威”的位置。
玄
毛利兰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反而漾开更深的笑意,温柔又带着点了然的小得意。她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鼻尖又轻轻蹭了蹭他。
“哎呀,推理讲座当然也很好啦,”她声音轻快,带着点哄劝的意味,“不过这次是表演部的后辈们特别邀请的,大家可能想看我重现一下当年的剧目呢。”
他顿了顿,蓝眸中闪烁着“名侦探”特有的、分析线索般的光芒,语气变得认真而关切(且不容拒绝):
“对了,你们具体要表演什么?剧本给我看看。我帮你分析一下剧情逻辑有没有漏洞……或者,有没有什么高难度、危险的动作设计?舞台安全很重要。我得先帮你排练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在她腰侧收紧了一点。
“剧本?”毛利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俏皮和自信,“新一,你是不是太小看你太太了?我可是专业的哦!动作设计早就和武指老师敲定好了,安全系数绝对最高,保证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伤到。”
“至于元太他们嘛,”她自然地接过他之前关于少年侦探团的“评估性”提问,语气充满了温暖的笑意,主动分享细节以安抚他潜藏的不安,“元太现在好高呢!简直像座小山,不过还是那么可爱,嚷嚷着要请我吃十人份的鳗鱼饭庆祝。光彦稳重多了,在大学研究应用物理,说起专业知识头头是道,但看到哀酱的时候还是会有点脸红哦!”
“步美真的长大了,”毛利兰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真诚的欣慰,“亭亭玉立,很独立,在儿童福利机构做社工,特别有爱心。她说,是当年‘兰姐姐’和新一哥哥教会了她勇敢和帮助他人。”
然后,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双手依旧捧着他的脸,紫罗兰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直视着他深邃的蓝眸,笑容明亮而坚定:
“所以啊,新一,帝丹的舞台,是我毛利兰的起点之一。现在,我想以‘工藤新一太太’的身份,但更是以‘毛利兰’自己——一个演员的身份,回去看看,给那些怀揣梦想的后辈们一点鼓励。这不仅仅是被邀请,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哦。”
最后,她狡黠地眨眨眼,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带着点小小的“威胁”和满满的亲昵:
“而且,大侦探,你觉得我现在站在舞台上,台下那些小男生,还敢像当年一样肆无忌惮地冲上来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笑容里带着一丝女王般的睥睨和自信,“别忘了,我可是‘关东最强’毛利兰,更是名侦探工藤新一的妻子。这个身份本身,就是最强的‘防护罩’哦!”
工藤新一被她这番坦荡又充满力量的话语,以及那狡黠又骄傲的眼神彻底击中。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试图“干预”的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温暖掌心,在她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上,落下了一个带着无限妥协和纵容的吻。
“……随你高兴。” 他闷闷的声音从她掌心传来,带着被完全安抚后的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