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东京的夜色,书房里只有电脑屏幕和落地灯散发着冷白的光。工藤新一用力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结束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跨国视频会议。案件分析、证据链推演、时差带来的疲惫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巨幅电视屏幕,下意识地将频道调到了惯常的国际新闻台,试图让大脑从高度紧绷的状态中抽离片刻。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并非严肃的政经新闻,而是流光溢彩、人声鼎沸的东京国际电影节红毯现场。
工藤新一慵懒地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啜了一口,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屏幕。直到那个身影出现——
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霁蓝色的改良旗袍如同沉静的深海,包裹着她高挑而蕴含力量的身姿。顶级丝绸流淌着内敛的光泽,衬得她露出的肩颈线优美如天鹅,常年空手道训练塑造的挺拔背脊在礼服下清晰可见。
低盘发优雅,几缕碎发柔和了侧脸,翡翠耳坠和白玉平安锁在璀璨灯光下更添一份温润。她正配合着导演的节奏,步伐沉稳有力,笑容不是刻意的营业,带着一丝真实的惊喜和感激,向两侧微微颔首。
工藤新一的目光瞬间被钉在了屏幕上。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疲惫感仿佛被那抹霁蓝驱散了大半。嘴角扬起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盛满了纯粹的骄傲和难以言喻的温柔。他看着她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在喧嚣的名利场中心散发着独特而强大的气场。
哼,清水遥那家伙还算有点眼光…这身衣服…啧,确实挺适合她的。肩膀线条…很好看。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介绍《卧龙遗章》和柳玥的声音,工藤新一完全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上。看着她自然地做出柳玥的起手式,引发全场尖叫时,他低低地“呵”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更深。
突然,画面一阵骚动!一个“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冲上红毯,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来——“月神泪滴”失窃!安保无警报!门锁完好!15分钟内!
工藤新一身体猛地前倾,刚才的慵懒和温柔瞬间被锐利取代,眉头拧成一个结。侦探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搞什么鬼?!后台安保是纸糊的吗?15分钟?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极高!门锁完好…密码泄露?权限卡复制?或者利用了清洁、道具人员的流动盲点?监控呢?负责人的时间线必须立刻核查!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仿佛在整理线索。
紧接着,他就看到现场所有镜头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充满期待地聚焦到了刚刚签完名、站在红毯中央、一脸茫然的毛利兰身上。
工藤新一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无语,甚至带点“你们认真的吗?”的荒谬感。
“喂喂…这帮家伙…脑子被闪光灯闪坏了吗?难道以为推理能力是能通过结婚证传染的?”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心里其实也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和好奇:她会怎么应对?会慌乱吗?还是会……被自己“熏陶”出点条件反射?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句石破天惊的——
“……え?”(兰茫然地眨眼)
“那……看我干什么?赶快报警啊!”
“我又不是侦探。”
“噗——!咳咳咳…!” 工藤新一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差点全喷在屏幕上!他捂着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肩膀因为强忍大笑而剧烈抖动起来,眼角都笑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哈哈哈哈哈!绝了!太绝了!兰!干得漂亮!就该报警!这才是最正确最朴素的反应啊!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到底在期待什么啊?!期待她现场来个推理秀吗?哈哈哈哈!”
然而,当兰微微蹙眉,用那种分享小秘密般的语气小声猜测“难道是…怪盗基德又来偷宝石了?”时——
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容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消失。变成半月眼,他撇了撇嘴,眼神里飞快地掠过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酸味和不爽。
对着屏幕指指点点,语气带着点好胜的挑剔:“喂喂…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装模作样、只会耍帅的小偷啊?!这种手法,无声无息,目标明确,时间卡得精准,明显更像是熟悉后台流程的内部人员监守自盗,或者利用了权限和交接的漏洞!首先应该排查最近15分钟内所有进出过保管室的人,特别是那些有正当理由但行动轨迹有疑点的!还有负责人的通讯记录……”
他语速飞快,完全进入了推理状态,对着电视屏幕就开始分析,仿佛兰能听到似的。
但很快,这股不爽又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抱着手臂,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得意,甚至有点小骄傲。
“哼,不过…她能第一时间想到基德那个家伙…看来平时没少听我…(和某个小学生侦探)讲那些棘手的案子嘛。耳濡目染,也算有点进步?”
当电影节负责人拿着“月神泪滴”出现,澄清是乌龙时,新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线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略带嫌弃的表情。这种低级失误,简直是对他刚才认真推理的侮辱。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置顶的联系人,拨通了通话的请求。
屏幕亮起,几秒后接通。画面里出现了毛利兰的脸,她似乎刚回到后台休息室,脸上的妆发还完整,只是眼妆下透着一丝放松后的疲惫,脸颊上还残留着刚才被调侃后的红晕,像熟透的水蜜桃。
“莫西莫西?新一?”兰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疑惑。
工藤新一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连珠炮似的开口,声音里混合着明显的调侃、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更深层的骄傲:
“喂,这位在红毯上引发全球关注、一句‘报警’引爆热搜、还差点让怪盗基德无辜背锅的毛利兰大明星——”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屏幕里兰因为他的调侃而微微鼓起脸颊、露出“又来了”的表情时,他眼神里的锐利和调侃瞬间如冰雪消融,只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声音也不自觉地放缓放轻:
“——干得漂亮。” 这四个字,他说得清晰而肯定。
随即,他的语气又带上了属于工藤新一式的关心:“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不管是不是乌龙,记得第一时间站远一点,保护好自己,等专业的警察来处理。别忘了,”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露出那个标志性的、自信到有点臭屁的笑容,“你老公我可是世界一流的专业人士。”
然后,他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又补充道,带着点“机会难得”的循循善诱:“还有啊,想要学习推理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问我。看在你是我妻子的份上,免费教学。”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没忍住,职业病瞬间发作,对着屏幕就开始“复盘”:“对了,你那个‘基德猜想’是怎么回事?你的常识呢?那家伙的作案风格明明那么浮夸,预告函就是他的名片,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要来了。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显不符合他的作风……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后台的布局你刚才看到了吗?如果我是犯人,我会选择从……”
“哎哎哎!名侦探先生!” 屏幕里的毛利兰急忙打断他,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侧耳做倾听状,演技自然无比:“我好像听到清水小姐在叫我了!肯定有事情!那个…推理讲座我们回家再继续,好不好?先挂啦!”
不等新一再开口,毛利兰对着镜头飞快地比了个“再见”的手势,笑容甜美又带着点狡黠,然后果断地结束了视频通话。
屏幕瞬间黑了下来,映出工藤新一半月眼的表情。
他看着黑掉的屏幕,刚才被打断的推理思路还卡在喉咙里,有点憋闷。几秒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又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他重新靠回椅背,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重播的红毯画面里那个霁蓝色的身影上,低声自语,带着点只有自己能懂的亲昵和纵容:
“……笨蛋。谁想跟你讲案子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几乎微不可闻,“……只是想你了。”
书房里,只剩下重播的喧嚣和名侦探唇边那抹挥之不去的、温柔的笑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工藤宅地下隔音改造靶场的防弹玻璃窗,被切割成一道道光栅,静静洒落,在水泥地上投下几何状的光斑。
工藤新一身着简单的黑色战术背心,布料被汗水浸染出更深的痕迹,紧贴着他精悍流畅的背肌线条。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墨黑的发丝濡湿,随意地垂落在他专注的眉眼前,却丝毫未减他目光的锐利。他站姿稳如磐石,脊柱如标枪般挺拔,双肩放松的姿态下,是经过千锤百炼、随时能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肌肉记忆。
这具身体,早已脱离了少年侦探的青涩单薄,沉淀下二十七岁男人特有的力量感与掌控力。
他双手平稳地持着一把改装过的格洛克训练手枪(使用标记弹),手臂的肌肉线条因持续发力而绷紧、舒展,动作精准得如同经过计算机校准。每一次举枪、瞄准、击发,都带着一种冷冽而高效的美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有纯粹的目的性和对“命中”的绝对追求。
砰——砰——砰——
富有节奏的击发声在完美的隔音空间内回荡,沉闷而清晰。二十五米外,人形靶的眉心与心脏区域,标记弹留下的鲜红印记精准地重叠,昭示着无懈可击的掌控力。这不仅是射击训练,更是他梳理思绪、维持绝对冷静的方式。
就在他完成一组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换弹夹射击,利落地空仓挂机,准备进行下一轮更具压迫性的速射时,放在一旁工作台上的私人加密手机发出了特定频率的震动——那是只属于极少数人的专属提示音。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眼神都未曾偏移分毫。右手依旧稳稳持枪,保持随时可以击发的警戒姿态,左手却如同拥有独立意识般精准地捞起手机,手腕一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屏幕——服部平次。
指尖划过屏幕,接通电话,并直接打开了免提,手机被干脆地扔回金属台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浪费一秒,射击训练的节奏仿佛只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而非中断。
“工藤!”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服部平次那熟悉的大阪腔,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急促和一种遇到强敌般的兴奋,背景音似乎还有呼啸的风声,像是在疾驰的车上,“忙不忙?有个棘手的案子,非得你听听不可!简直邪门!”
工藤新一没有立刻回话。他缓缓放下训练枪,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退出弹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检查膛室,确认枪膛完全清空——这一系列安全操作早已成为他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冷静、熟练,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后才刻入灵魂的谨慎。
他用毛巾擦了擦汗,拿起水壶灌了一口,这才对着手机开口,声音因为刚才高度集中的训练而略显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绝对清醒:
“说。”一个字,干净利落,如同子弹上膛。
“就知道你没在干正经事!”平次在那边习惯性地嚷了一句,随即语速飞快,“长话短说,大阪这边发生了‘密室斩首’事件,死者是个搞地产的富商,在自家装了顶级安保系统、号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书房里掉了脑袋!门锁完好无损,内部反锁!唯一的钥匙在死者自己西装内袋里,贴着胸口放着!现场干净得吓人,除了……”
“除了死者本人挣扎时打翻的限量版古龙水,以及南面那扇双层防弹玻璃窗内侧,靠近顶部合页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特定角度的细微划痕——或者说,更像是一条极细的冷凝水迹?”
工藤新一几乎是同时开口,无缝衔接般打断了服部的话。他的大脑在接到“密室”和“斩首”这两个关键词的瞬间,就已经开始高速运转,将平次提供的碎片信息与他脑海中储存的海量犯罪数据库、物理模型进行闪电般的比对、筛选、重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服部平次又惊又佩、还带着点被抢了风头般懊恼的吼声:“混蛋!你又偷看我的案件报告初稿了?!”
“是你太慢了,服部。”新一的嘴角勾起一丝绝对自信、甚至带着点睥睨意味的弧度,那是只有在面对这位亦敌亦友的关西名侦探时才会露出的、带着强烈竞争意识和棋逢对手兴奋感的表情。
他走到一旁的全息投影桌旁,手指在空气中飞快地划动,调出大阪的精细3D城市地图、死者别墅的结构图,以及数据库中所有涉及“低温”、“线状切割”、“密室误导”的类似案件卷宗。
“听着,忽略那个精心布置的密室假象。那只是凶手为了转移注意力、浪费警方时间的障眼法。重点查那瓶被打翻的古龙水具体品牌、批次号,以及其中是否含有某种特定溶剂成分。还有,最近一周内所有能合法或非法接触到死者书房、并进行过任何形式‘维护工作’的人员名单,特别是负责空调通风系统深度清洁、以及智能家居中央控制器升级的维修工!”
新一的语速极快,思维跳跃如同疾驰的子弹,“凶手利用了简单的物理相变原理和特定条件下的化学反应,那根本不是划痕,是低温物体接触温暖潮湿玻璃后形成的冷凝痕迹……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长时间维持超低温的微型容器,和一条足够坚韧、细到肉眼难辨的新型材料‘线’……不,或许根本就不是传统的‘线’,是某种高强度的……”
服部在电话那头屏息听着,背景传来他猛地拍大腿和对着旁边警员急速下达指令的声音:“……快!对!就按工藤说的方向去查!古龙水成分!维修记录!特别是空调和智能家居的!掘地三尺也要把名单挖出来!”
两个顶尖侦探的思维通过电波激烈碰撞,你一言我一语,语速快得如同战场上的加密通讯,推理与反诘、假设与验证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他们不是在协作,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头脑风暴的极限竞速,用彼此的智慧相互点燃,又用对方的敏锐相互校准,共同撕开案件的重重迷雾。
紧绷的推理节奏刚刚因找到突破口而稍有缓和,服部平次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还带着一丝傻乎乎的笑意,背景的风声也似乎小了。
“喂,工藤,正事差不多理清了。晚上有空没?带上你家那位光芒万丈的大明星,一起吃个饭啊?老地方。和叶念叨好久没见小兰了,说她追的剧都没人一起聊。”
新一看了眼腕表,汗水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应该没问题,”他语气如常,“我跟兰说一声。”
他挂掉平次的电话,没有丝毫停顿,立刻从最近通话列表里精准地点中了那个置顶的、标注着“兰”的名字。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导演的喊声、脚步声和器械移动的噪音。
“新一?”兰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拍摄间隙特有的、忙碌中的急促喘息,但语调平稳,没有丝毫慌乱,“怎么了?我这边刚拍完一组镜头,在补妆换下一套。”
“嗯。”新一应了一声,背景的嘈杂让他下意识地微微蹙眉,但语气平稳,“服部打电话来,说晚上聚一下,河豚料理老店。你那边拍摄进度如何?大概几点能结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兰充满歉意的声音:“啊…对不起新一!我这边临时调整了场次,今晚要赶去出席那个慈善拍卖晚会,红毯和采访环节可能会拖得很晚……估计赶不上聚餐了。你代我向和叶和平次好好道歉哦!下次我一定补上!”
新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如同夜空中骤然熄灭的星子,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带着全然的包容和理解,甚至主动为她提供了解决方案:“知道了。工作重要,别太累。结束给我信息,无论多晚,我去接你。”
“不用啦,”兰的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背景传来化妆师的轻声提醒,她快速回应了一句“稍等”,然后继续对新一说,“经纪人和助理团队都在呢,司机也安排好了,很安全的。你难得和平次他们聚聚,好好放松一下,多吃点!代我向和叶问好!拜拜!”她语速略快地说完,在工作人员的催促声中匆匆挂了电话。
新一看着屏幕上结束通话的提示,听着骤然消失的嘈杂背景音,无奈地低笑了一声,那笑容里有着早已习惯的纵容。他收起训练装备,冲了个战斗澡,换上一身质地柔软舒适的深灰色高领针织衫和同色系长裤,镜中的男人褪去了靶场上的冷硬,显露出沉稳内敛的居家感,唯独眼神依旧深邃。
他独自驱车前往大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