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窝座带着一身水腥气和冲天的怨气消失在通道尽头,自以为地将脚步声砸得地面咚咚响。
寝殿内瞬间又陷入一阵的死寂。
无惨依旧坐在玉床边,他一直以来习惯性的小动作——指尖叩击床沿的哒哒声没停,眼睛黏在朝颜那张苍白的脸上。
门外的阴影动了动。
黑死牟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他停在离床铺三步远的地方,六只熔金的眼瞳扫过床上昏迷不醒的朝颜,最后落在无惨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
静默弥漫,只有朝颜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领域…规则。”黑死牟开口,声音沉得如同两块糙石摩擦。四个字,干巴,直接。
无惨敲击床沿的指尖顿住。他缓缓转过眼珠,猩红的视线对上黑死牟中间那双最深邃的金瞳,没说话,意思就一个:接着讲。
黑死牟的目光重新落回朝颜身上:“当初在无限城的高台上,他能增幅猗窝座,压制童磨。在藤袭山将手鬼隔空僵死。吾认为……那不是简单的加强和削弱,而是更改规矩。也就是说他用血鬼术画了个圈……圈里的规则由他说了算。”
黑死牟的话就像拼图,把这几块碎片完完整整的拼在了一起。
黑死牟顿了顿,像是在斟酌字眼,“今天…日头当空,他能让规矩改了。这本事,”那双熔金的眼睛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凝重,“几百年,吾从未见过。”
无惨搭在玉床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指甲刮过硬玉,发出细微刺耳的声响。
几百年?何止!千年鬼王都没见过!改天换日?做梦都不敢想!这小东西…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捏着这样一把能捅破天的钥匙!
之前看到的画面再次冲撞脑海:灰雾散开,金光洒下,猗窝座像个没事鬼一样站在那里…还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空茫又决绝地榨干自己…
一股滚烫的情绪猛地涌上无惨的心头!那是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的狂喜!
他的小猫!他养在无限城、打上血蝶烙印的专属物!竟然撕开了太阳!用那点微薄的生命力,硬生生改写了世界运转了亿万年的铁律!
为了什么?为了活命?为了猗窝座?或许都有。
但最终,是为了他!那是他给的血,他鬼舞辻无惨给的命和力量!
这念头如同烈火烧油!无惨猛地吸了口气,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
黑死牟静静地站着。他那六个瞳孔如同凝固的黄金,清晰地捕捉到了眼前这位千年鬼王身上散发出的异样气息。
非人感知带来的敏锐,让他“看”到的东西比常人更多。那不再是纯粹的掠夺欲和看宠物的眼神。
黑死牟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要凝固。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低哑了几分,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又难以理解的事实。
“无惨大人,”他微微垂下目光,六只熔金的眼睛避开了无惨的脸,姿态恭敬依旧,“吾追随了您数百年,这是第一次…见您如此。”他顿了顿,“如此耗费心力。”
耗费心力?这四个字像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无惨心中某个最隐蔽的角落。
从哪一刻开始的?
是夜游时烟花下那双映着星光的琥珀色眼瞳?
是这只小猫第一次笨拙地试图靠近自己?
是看他为了另一个废物小鬼哭着喊自己最重要的人?
还是在血液链接时,看到那束毁灭性的阳光落下时……心脏骤停的感觉?
无惨搭在玉床沿的手,瞬间攥成了拳。指关节捏得死白,指甲深深陷进冰冷的玉石里。
给累一个活命的借口,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用处”?还是只因为那笨猫扑在自己腿上的眼泪太烫,怕他说出那句“最重要”之后,再为了那只废物小鬼哭?
他把朝颜的命……放在了什么位置?
他自己都不知道!
混乱的情绪在猩红眼底翻滚、搅动,激烈地撕扯着。
“……哼。”最终,一声极轻的冷哼从无惨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被戳破的焦躁和蛮横。
他猛地别开脸,猩红的视线重新钉回朝颜脸上,像要找出什么证据来反驳,“他的命,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像是在强调所有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给他的,自然轮不到别人决定!”
他不再说话。寝殿陷入更深的死寂。
黑死牟微微躬身,那姿态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仿佛已道尽一切。阴影无声流动,他如来时般悄然退了出去,直直地等在了门口。
门扉关闭。
无惨终于转回目光,猩红的眼底风暴依旧肆虐。他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朝颜,那张沾泥带血的小脸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擦拭朝颜嘴角那已经半干的血迹。
……
时间在那股无声的风暴中艰难流淌。不知过了多久,猗窝座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出现在寝殿门口,恭敬地垂着头。手中捧着一个漆黑的玉瓶,瓶口还冒着微弱的白气,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里面轻轻晃动——最新鲜的稀血。
“无惨大人。”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没有丝毫的抱怨或不满,只有绝对的服从。
无惨的目光终于从朝颜脸上撕开,落到玉瓶上。
他挥挥手打发走了猗窝座。拿着玉瓶在朝颜床边坐下。试图捏开那苍白干裂的唇瓣,将瓶口凑近。
可昏睡中的朝颜牙关紧闭,浓稠的血浆只在唇缝间徘徊,难以灌入。
无惨眉头紧蹙,指腹用力,但力量稍大又怕捏碎了那块脆弱的骨头。
只能看着鲜血顺着小猫的嘴角流下。
几番尝试徒劳无功,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小猫,呼吸都重了几分。
终于,他猛地抬手,将瓶口凑到自己唇边。冰冷粘稠的液体涌入他口中,带着生命的腥甜。
没有任何停顿!
他俯身,一手捏开朝颜冰凉的唇瓣,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他单薄的后颈!
薄唇带着温热的血,狠狠压了下去!
这不是吻。是侵占!
冰冷的舌,蛮横地顶开紧闭的齿关!
粘稠的稀血混着他的气息被强硬地哺入口腔深处!
昏迷中朝颜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像是溺水者的最后挣扎。
但无惨不松!
指节几乎要捏碎那截后颈的骨头!他闭着眼,专注于用身体将这维系生命的液体灌进去!
每一次舌的推送都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直到最后一丝粘稠被渡尽。无惨猛地抬起头,唇边还带着血丝拉开的细线,狼狈又充满侵略性。
朝颜的唇沾满了新鲜的血,红得妖异。无惨下意识地、极其短促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舌尖扫过自己冰冷的唇角,那里残留着血的腥,还有……对方唇齿间挥之不去的触感。
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在他猩红的眼底闪过,快得抓不住。